雅格再度用黑布蒙住了他俊美的脸,手下虽然看不到他像乌云一样阴沉的脸,但从他直挺挺坐在马背一言不发的样子也知道总大摩师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
雅格在心里已经咒骂了令堆无数遍,恨不得把这个不争气的大王生吞活剥,他一直在容忍令堆的贪婪和荒淫,甚至有时候还助长令堆的昏庸,在雅格看来,一个无能的大王最大的好处就是好控制,只要令堆凡事都听他的,他就能对令堆那些破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包括把卡洛城给守丢了这件事。
当然,雅格也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盘果,万万没想到这个草根头领竟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卡洛城,这样的人是心腹大患,无论如何都要除掉。
让雅格恼火的不仅仅是令堆的无能,还有身后一条怎么也甩不掉,砍不断的尾巴,并且这条尾巴在越变越大。
前几天从森多逃回来的高里士兵报告,高里部族已经全部变节,包括巴尔头领和那个一直忠心耿耿的拉姆上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雅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两种颜色在他的脸上交替轮回,怒气在他胸膛里窜来窜去找不到出处,让他握住法杖的手也微微抖动。
但现在没有时间再回过头去对付安武,于是让霍多头领带领拉旺部族留下来继续完成剿灭叛军的任务。尽管对霍多头领下达了死命令,还以他家族所有人的性命相威胁,但结果和雅格希望的相反,仅隔了一天,几个伤痕累累的拉旺士兵就带来了霍多头领叛变的消息。
这一次雅格蒙上了脸,不让手下看到他因恼怒而扭曲的表情,但手下从他抖动的身体也能感受到总大摩师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越来越壮大的叛军像荒野里的野狼一样,蚕食身形庞大的卡洛军队,他们时常出现在卡洛大军的后面,瞅到机会就扑上来咬一口,干掉落在最后的军队,然后就像狐狸一样快速钻进山林里让雅格无可奈何。
浩浩荡荡的大军没有因为叛军的骚扰而停下,在雅格的命令下夜以继日地往卡洛城进发。几个上师跟随在雅格身后惴惴不安,唯恐情绪糟糕的总大摩师会把满肚子的火气撒到自己身上。领兵的大亚大声催促着卫士赶路,卫士们则在心里抱怨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难以下咽的干饭团。
在大军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些逃回来的高里和拉旺士兵们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当做下饭菜,绘声绘色的讲述他们战败的过程,从他们声情并茂的表述中,叛军成了一支神出鬼没的队伍,特别是安武几乎成了刀枪不入的战神化身。雅格听到了这些议论,果断地砍了这些士兵的头,但流言已经像瘟疫一样在军队中悄悄地蔓延开来。
三天后,经过平甲的卡洛大军得到了物资上的补充,刚刚填饱了肚子的卫士们还来不及睡上一个好觉,天刚蒙蒙亮就被催促继续前行。就这样晓行夜宿地往卡洛城赶,终于在两天后的清晨,卡洛城的城墙出现在了雅格的视线里。
半个多月前,就是在这里,在夯土城墙上,雅格敲响了公铜鼓,为出征的卡洛大军祈福送行,半个多月后,他却要带着军队攻城,这是一个多么令人讽刺的笑话。
“列队——!”
“前进——!”
卡洛卫士列成了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城墙推进。
对于重新夺回卡洛城,雅格仍然充满了信心,尽管现在士气没有出征时那么高涨,但他相信渴望回家的卫士们和他一样急切地想打赢这场仗。
距离城楼越来越近,只有百十来米的时候,一支响箭从城墙上射出来,扎进最前排卫士面前的土地里。这是警告,也是示威。
骑在马上的米争大亚仰起头,大声喊道,“坎纳大亚,大军回城,快把城门打开。”
须发花白的坎纳大亚出现在城墙上,在他身边站着威风凛凛的盘果头领,毫无疑问,坎纳大亚现在站在了叛军那边。
雅格骑着马慢慢从队伍中走出来,连最忠心的坎纳都已经背叛,卡洛城看来的确已经完全沦陷,他不由得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用平缓的声音说道,“坎纳大亚,你忘记了先王的托付了吗,我对你很失望。”
坎纳脸上的内疚一闪而过,他微微行了一个礼,朗声说道,“总大摩师,盘果头领是为了濮囯的未来才舍身造反,我归顺盘果头领正是履行先王的重托。”
雅格微微摇摇头,“作为前朝老臣,你应该知道背叛大王,背叛总大摩师就等同于背叛神灵和祖先,不仅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的族人也会受到牵连。”
盘果大声说道,“先王会理解坎纳大亚的苦衷,若是神灵有知,也不会因为坎纳大亚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责罚他。”
“盘果头领,”雅格脸上露出消失许久的笑容,“鸡冠岭一役,别来无恙。”
“有劳您牵挂,我已经等了您很久了。”盘果洪钟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雅格耳朵里。
雅格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赶快把城门打开。”
“请您原谅,在您宣布投降之前,我不能这么做。”盘果礼貌地微笑着说道。
雅格顿时沉下脸来,“你以为你会赢吗?森多已经被我一把火烧成了废墟,你现在就是一只丧家之犬。”一挥手,被订在木架上的尼楚和布隆被抬了出来,两位奄奄一息的大摩师低垂着头,瘦得像挂在木架上的两个干皮囊。
城墙上的盘果沉默了,雅格感受到了盘果的悲愤,这让他感到一种欣慰。
“还有一位,相信你也非常牵挂。”
雅格再一挥手,手筋脚筋都被割断的都兰被几个卫士驾着扔到了地上。“我可以保证他们都还活着。”雅格扬起眉毛,“只要你现在到我面前跪下,诚恳地承认你的过错,我可以只杀你一个,想想吧,用一条命换很多人的命,很划算。”
话音刚落,盘果大笑起来,“雅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令堆如此昏庸都是你在背后支持,濮囯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雅格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这是公然的挑衅和污蔑,是对他高高在上权威的攻击。
“进攻。”雅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一声令下,卡洛军队向城墙发起了冲击。城墙上洒下漫天的箭雨,射在卡洛卫士高举的木盾上,发出铮铮的响声;射在卡洛卫士的脚上,引起疼痛的叫喊。
如潮水般的卡洛卫士涌到了城墙下,竖起高高的梯子,一个接一个往上爬。外城垣的卫士守城经验丰富,倒下一罐罐桐油,让梯子滑不留手,攻城的卫士还没爬到一半就滑了下来,就算有成功爬上墙头的,也立马被守在城墙上的卫士刺穿了胸膛,惨叫着像断线的风筝落到城墙下。
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卫士顶着箭雨把一根粗大的圆木抬到了城门口,开始撞击高大厚实的城门。城墙上的卫士早有准备,桐油像瓢泼的大雨一样往下倒,紧接着射下火箭,城门前顿时成了火海,撞门的卡洛卫士变成了火人,惨叫着在火海里挣扎。
徒劳的进攻从日上三竿持续到日暮西山,在大亚和上师们的苦苦请求下,雅格才下令停止进攻,卡洛城墙下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这是开战以来卡洛军队最惨烈的一次战斗,而且是死在守城的卡洛卫士手下。在不久前,他们之间还在称兄道弟,而现在却互相残杀。
夜幕降临,惨白的月亮只露一面就躲到了乌云里,似乎也不忍看这一幕人间惨剧。报丧的乌鸦掠过死气沉沉的大地,发出凄凉的叫声。
一堆堆篝火旁围坐着一张张麻木的脸,悲哀的情绪在卡洛军中弥漫。雅格在晃动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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