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波澜,便得洪流滚滚。”
“轻描淡写,就有浓墨重彩。”
“悄声细语,即可震耳欲聋。”
莫拉特目光闪动,其中如有刀锋:
“从另一个角度,这不是弱点,而是优势。”
“是权力真正的威能。”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力量。”
那一刻,泰尔斯有种错觉:
眼前轮椅上的老人化身无尽黑暗里最深的一点,吞噬所有的光芒。
努恩王、查曼王、凯瑟尔王……这些人似乎都在黑暗的那一头,向他幽幽望来。
黑脉藤蔓发出不祥的声响,蠕动得越发剧烈。
“您不好饮酒,让无数酿酒工人,在宴会组织者对您喜好的猜忌和疑惑中下岗失业……”
“但您对酒水的明确品味,却也能逼着酒商们挖空心思只为酿造出更好的酒,或者千方百计拓展出口国外的新商路。”
黑先知突然变得咄咄逼人:
“您在宴会上的鲁莽决斗,会让千百年轻人因一时冲动而喋血街头。”
“但您面对决斗时的英勇无畏,也能激发王国的尚武风气,一扫靡靡之音。”
“您对拜拉尔这样不法之徒的宽容姑息,将让无数臣属心思不稳蠢蠢欲动。”
“但您对公正和生命的苛刻追求,也能警告人心鬼蜮,吓阻不正之风,团结高洁之士为您赴汤蹈火。”
“您在宴会里上好成风,上行下效,将引动逐利小人蜂拥从众,升斗小民祸福难知。”
“但您也可以翻掌成旨,出言建功,引领王国的走向,打开未来的出路。”
泰尔斯怔然面对着秘科的情报总管。
只见老人阴森森地道:
“同在高墙两侧的您,要着眼于这些,而非忐忑踟蹰于洪潮过境后的权力废墟。”
权力的威能。
泰尔斯盯着莫拉特,心中百念交杂,混乱不堪。
但他随即想起另一段话:
【相信我,你的人民总能给你意想不到、事与愿违的反馈。】
【人们永远会对统治者作出在他预料之外,让他措手不及的回应。】
西荒公爵仿佛再次站在他面前,顶着狰狞可怖的脸庞,对他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泰尔斯心下一堵。
“但你说了,”他艰难地道:
“我的‘行为’本身,比它的内容和实质,更具影响力。”
“无论我如何做,都会有数之不尽的烂摊子,而若我刻意弥补……”
“没错!”
黑先知高声打断了他,毒蛇吐信般的嗓音却在这一刻力道非常:
“所以,你才要更加专心致志,全力以赴,”
“力图让您行为的内容和实质,”他伸出手指,指向泰尔斯的心口:
“超越它本身。”
“超越它位置与存在的原罪,反过来,覆盖它的弱点。”
“您担忧在你的权位加成下,对您童年玩伴的关心会成为他们的狱河摆渡铃?”黑先知突然提起泰尔斯最在意的事情:“那您就更要思考,如何让您的关心,您的行为,超越您所处权位带来的局限,赶走那艘催命的摆渡船。”
泰尔斯面色不定,心思紊乱。
“您要做的不是弥补,而是掌控。不是站上这道高墙然后长吁短叹,而是乘着这道高墙,弄潮破浪。”
黑先知冷哼一声:“远东有谚……”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
泰尔斯默然沉思。
“殿下,”莫拉特按住椅臂,上面的黑脉藤蔓渐趋平静:“先王如此。”
“米迪尔王储如此。”
“凯瑟尔陛下,亦是如此。”
听见熟悉的名字,泰尔斯狠狠蹙眉。
他死死盯着对方:
“如果……我做不到?”
黑先知笑了。
“您能做到的。”
莫拉特拨动轮椅,背向王子。
“从您归国的那一刻,您就能做到。”
“您也早就准备好了。”
“只差临门一脚。”
他阴恻恻地道:
“只是您过于谨慎,过于恐惧,过于警惕它莫测的威能,与可能的后果。”
泰尔斯紧咬牙齿,思绪不定。
几秒后,他猛地抬头,望向黑先知的背影。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莫拉特头也不回:
“但如我所述,你喜不喜欢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不喜欢我这件事,能否超越我和你既定的位置,”老人缓缓道:
“在你的掌控之下,带来真正的效用。”
泰尔斯表情微变。
莫拉特深吸一口气,拨动轮椅,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
“你会孤单吗?”
黑先知动作一顿。
只见泰尔斯在他身后投来目光:
“汉森勋爵,你之前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能在你面前心安理得毫无负担,不惮于对你说谎的人了。”
“那感觉,一定很孤单吧。”
莫拉特没有说话,唯有背影茕茕。
“那么……”
泰尔斯语气微变:
“红女巫。”
那一刻,泰尔斯看见,黑先知轮椅上的黑脉藤蔓一阵耸动。
“据说能骗过你的卡珊女士,不惮于对你说谎的人……她算一个吗?”
莫拉特依旧沉默,只有黑脉藤蔓来回蠕动,越发欢腾。
审讯室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几秒种后。
“请原谅,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
“我先去休息了,”黑先知身形不动,但他膝头的恶魔藤蔓却怖人地耸动起来,覆盖车轮,将它染成无穷无尽的漆黑:
“拉斐尔,好好招待殿下,务必让他宾至如归。”
泰尔斯愕然转头,这才发现,拉斐尔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了门口。
荒骨人恭谨鞠躬。
而莫拉特的轮椅则在漆黑藤蔓的覆盖下,诡异而惊人地滚动起来,带着他向前行进,消失在门外。
审讯室恢复了宁静,也恢复了轻松。
泰尔斯呆呆地望着黑先知离去的方向。
“所以,他的轮椅其实能自己动。”
他喃喃道:
“根本用不着我推。”
拉斐尔来到他的身侧,微笑道:
“有时候,有些人,也许就需要推上那么一把。”
泰尔斯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和他相处的?”
拉斐尔挑了挑眉毛,看看黑先知消失的门口。
“他说,”荒骨人淡定地道:
“而我听。”
泰尔斯面色阴沉地哼道:
“我猜也是。”
拉斐尔轻松一笑,向门口示意:
“如我所说,到了秘科,你只会更难受。”
王子叹了口气,跟着拉斐尔走出审讯室。
“贝利西亚,那姑娘走了?”
带着复杂的心情,泰尔斯走过“至耀星”希奧朵拉公主的画像(“我他特么又没看你,你骂个鸡一巴啊,自恋的煞笔!”——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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