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个屁,”顾在门后冷哼开口,戳穿拉斐尔的话:
“六年前,不就是你最先找到我的么。”
泰尔斯眯起眼睛看向拉斐尔。
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拒绝自己了。
荒骨人望着闸口后的黑暗,眼神可怕:
“殿下,您私下接触要犯已是破例了,不要再浪……”
“汉森勋爵说了!”
泰尔斯突然高声,打断拉斐尔的话:
“我和你们不搭调的原因,就是永远各行其是,上下不通。”
拉斐尔没有说话。
但泰尔斯深深地盯着他的红眸,仿佛要撕开他瞳孔后的世界:
“现在是个改变的好机会。”
门后的远东人发出笑声,半是嘲讽,半是不屑。
拉斐尔依旧沉静从容,默默承受着王子几乎能破开铁壁的锋利目光。
“不是这儿,不是现在。”他淡淡道。
昏暗的走廊里,泰尔斯和拉斐尔站在铁制牢门的两边,默默对峙。
不灭灯拉长他们的影子,如两条车轨,平行延伸。
门上的闸口拦在他们之间,幽闭黑暗,深不见底。
“他帮过我,我欠他一条命。”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无比冷静,狱河之罪淌过他的每一条血管,让他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这方小小回廊的方位。
仿佛站在他油画外。
凝视画中乾坤。
“如果他被关起来了,我必须知道为什么。”泰尔斯语气冷漠,却蕴藏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一夜。
那关键的一夜。
那个不仅仅扭转了两大国的未来命运,决定世界的政治局势,兴许还在暗中波涛汹涌,掩埋无数秘密的一夜。
那让普提莱生出疑心,甚至不得不避开秘科的监察,私下对泰尔斯发出警告的一夜。
很显然,顾,是其中的一块拼图。
拉斐尔身上的气势慢慢改变,由圆转随性变得犀利危险,让泰尔斯微微刺痛。
那一瞬,站在他的面前的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将他救出牢狱,之后舍生忘死,与他共赴英灵宫的年轻人拉斐尔。
而是身份神秘意图莫测,手段可怕危险重重的秘科特工,荒骨杀手。
但泰尔斯一步不退,只是死死迎上对方的目光。
“如果您要发挥同情心,那或许你也需要知道。”
拉斐尔的声线低沉下去,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刺耳感,警告之意无比明显:
“他害过我们,欠我们很多条命。”
害过我们。
泰尔斯沉默了一秒。
“我不是要放他走,”王子面色稍霁,言语却软中带硬,渐次加码:
“只想问清些事情——关乎璨星王室的秘密。”
拉斐尔眯起眼睛。
“知情守秘,”他平淡却肯定地道出曾经的秘科总管,“智相”哈尔瓦·卡拉比扬为秘科留下的信条:
“吾科之责。”
泰尔斯目光一厉。
“你漏了第一句。”
王子针锋相对,冷冷发声:
“汝乃‘王之耳目’。”
拉斐尔冷哼一声。
“当你加冕为王,”荒骨人的回答让气氛更加寒冷凝重:
“再说不迟。”
加冕为王。
泰尔斯面无表情。
但在他的体内,狱河之罪重新开始沸腾,将怒意与阴冷转化成危险的兵器。
拉斐尔立刻皱眉——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绷紧。
“你错了,长大了的王子殿下。”
然而就在此时,顾的声音适时响起,插入这场不友善的对话,依旧充满讽刺与不屑:
“你和秘科不搭调,不是因为上下不通。”
泰尔斯和拉斐尔齐齐转头。
远东人的脸庞重新出现在闸口上,他轻轻敲击着铁门,满是轻蔑:
“而是因为,你还是个人。”
他深深望向荒骨人,目色阴冷。
“不是……怪物。”
拉斐尔表情未动,嘴角却缓缓收紧。
“你知道吗,王子?”
顾突然发笑,煞有介事地对泰尔斯道:
“六年前,在龙霄城,矛区的一家旅店里……”
下一刻,拉斐尔的手臂化出残影,按上铁闸!
泰尔斯迅捷出手!
但就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泰尔斯表情一变:
磅礴的巨力和明显的刺痛,以及一股诡异的血肉蠕动感,同时从手上传来。
这是——
“砰!”
粗暴的金属交击在走廊里响起!
泰尔斯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死死扼住了荒骨人的手腕,但却没能阻止对方再次拉上铁闸,将顾讽刺的表情再次关入黑暗之中。
他输了。
狱河之罪咆哮起来,迅速流淌,化解泰尔斯手上的麻木与疼痛。
泰尔斯愤然抬头:
“打开它。”
但拉斐尔的手臂如同铜浇铁铸,牢牢按死在铁闸的把手上。
“殿下,我们关系不错还曾同生共死,”荒骨人幽幽地道:
“请不要难为我。”
狱河之罪再度沸腾,泰尔斯咬牙发力,但拉斐尔的手臂纹丝不动,仿佛无边黑洞,默默承受泰尔斯所能发动的一切力量。
几秒后,心知不敌的泰尔斯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放开对方。
狱河之罪痛苦地从他的手上消退,徒留不甘的咆哮。
“我想我知道了,”第二王子目光如剑,直刺拉斐尔的眼底:
“为什么你和米兰达没法在一起。”
荒骨人眼神微变。
“那绝对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
泰尔斯冷冷道:
“而仅仅因为你,因为你这个人。”
“拉斐尔·林德伯格。”
拉斐尔一动不动,连表情也冻住了。
望着对方的表情,泰尔斯默默开始思索。
顾没有把话说完。
但那已经足够。
远东人透露的信息,如一块失落多年的拼图,汇入泰尔斯奔腾不休的脑海。
足够让他拼出下一条线索。
下一件筹码。
【听好了,殿下,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基尔伯特那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绝对不会跟你说的话。】
普提莱带着深深怀疑的警告在他脑海里响起:
【也不会是神秘异常的秘科会告诉你的话。】
【谨记,殿下。】
【在这件事上,不要相信任何人……】
“旅店。”
泰尔斯默默望着拉斐尔:
“顾说了,那家矛区的旅店。”
果不其然,他满意地看到,拉斐尔微微变色。
荒骨人沉声道:“那是他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试图挑拨离间,扰乱你的心意。”
泰尔斯笑了。
“但你跟我说过,龙霄城的秘科总部,也就是我撤离的那家矛区棋牌室,六年前也曾是一家旅店。”
拉斐尔的手依然按在铁闸上,面色如冰:
“我没有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