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渐渐要落下山头,霞光散满了整间屋子。
林氏并没有在屋里用饭,而是吩咐梁嬷嬷把饭桌挪到了庭院里,庭院里头,寒风乍起,吹得人一颗热心也凉了下来。
林氏白天的火气,被那些个凉风一吹,也消散了不少。
因着白天的时候,林氏吩咐了阿华和大寒两个人牢牢看住了顾玉棠,不许放她出门,所以顾玉棠的晚饭,并没有过来堂屋这边吃,而是由林氏吩咐了大厨房,让大厨房把顾玉棠的晚饭送去东厢房去。
梁嬷嬷依旧在林氏身旁给她布菜,看着林氏久久未动筷子,梁嬷嬷夹了几块林氏素日里喜欢吃的荞糕到林氏面前的小碟里。
“老夫人快尝尝,这是你素日里爱吃的荞糕。大厨房做点心的厨娘告老还乡了,这荞糕,还是那大厨房新招进的厨娘做的。知道老夫人爱吃那带着一点苦味的荞糕,那厨娘特地没有放糖。”
听梁嬷嬷说那荞糕是大厨房新来的厨娘做的,林氏没有用筷,直接上手拿了一块,掰成了两瓣,细细地尝了尝,果真是没有放糖,这荞糕里,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不过好在做这点心的师傅手艺极好,那苦味转瞬即逝,半晌后就开始回甜,那苦味在人的嘴里,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
“春平,大厨房新来那厨娘,赏一两银子吧!也是难为她了,叫她把这荞糕里的最后一丝苦味都去除了。我不想吃太甜的,也不想吃太苦的,这荞糕不苦不甜,刚好合适。”
林氏朝着梁嬷嬷吩咐完,又动手拿了几块荞糕,往自己嘴里送去。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挥手就招来了一个屋里伺候的丫鬟,让丫鬟拿了银子,去赏给那做荞糕的新厨娘。
“老夫人,若是您实在喜欢,不如您和冯老夫人好好商量商量,把那厨娘要了回去。一个厨娘而已,冯老夫人还是会给了您的。”
梁嬷嬷这样说着,却不敢吩咐丫鬟去大厨房和那厨娘说这件事。林氏都还没有开口,她还不敢做那样僭越之事。
“你说的对,一个厨娘罢了,我犯不着亲自开口和我那二弟妹提了,让她把那个厨娘送我。”林氏上一句刚说完,捧起了丫鬟新沏好的碧螺春,轻轻饮了一口,又接着道。
“春平,我交代你下去办的事情,可办妥当了?老大媳妇是怎么个意思?是老大媳妇亲去仙元观接我们还是老二媳妇亲去仙元观接我们?”
梁嬷嬷顿了顿,忙回道:“老夫人,听澄江递下来的消息,大太太忙着府里的事,嘱咐了二太太去仙元观接我们。且大太太已经和仙元观的张大天师说好了,回程那日,我们会在仙元观借宿一晚。”
前两天,林氏就吩咐了梁嬷嬷,让梁嬷嬷喊人去了澄江,问了那晚在仙元观暂住的事宜。
临近年关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需要杨氏亲自裁定,杨氏自然是脱不开身,而梁氏,则是忙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因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和小年夜起了冲突,梁氏已经和四川海家商量好了,待过完小年夜,再让玉成哥儿娶了海家的姑娘过门。
听着梁嬷嬷这样答道,林氏又捧起了身旁的那盏碧螺春,却久久没有饮下。
“这些事宜都是老大媳妇和仙元观的张大天师商议的,老二媳妇,就一点主意都没有?老二媳妇还真是孝顺呀!”
林氏的最后几句话,暗暗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对梁氏不满。
梁嬷嬷当即就明白了林氏的意思,心中一番思索,就道:“老夫人也别气了,二太太如今正忙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呢。
二太太还是执意要把那个福建林家的姑娘嫁过来,海家的大太太为了这件事,已经延误了和玉成哥儿的婚事,若是再由二太太胡作非为下去,只怕咱们家和海家的这门婚事,算是泡汤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是结果吗?既想要和四川海家攀上亲家,又不愿放过那福建林家,不就是落得这个局面吗?到时候若是那海家起了旁的意思,你喊几个丫鬟去福建林家使使力,让林家大太太暗中使点法子,让那梁氏里外不是人!”
林氏对梁氏素来不满,先前听着来接自己回去这些事都是杨氏的主意,她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窜上了心头。
梁氏给她整不痛快,她自然也不能让梁氏痛快。
梁嬷嬷以为林氏说的是气话,忙追问了句。
“老夫人,此举怕是不妥吧?玉成哥儿不是二太太,玉成哥儿素来是个孝顺的孩子,听说他与那海家姑娘见过几面后,两人就互生了情愫。就算您不为着二太太着想,也该为玉成哥儿想想才是!”
经梁嬷嬷这么一劝,林氏才逐渐有些醒悟过来。那些个糟心的事情,都是梁氏在背后搞出来的。
玉成哥儿虽是梁氏亲生,可和梁氏却不是一路人,她不能为了要惩治梁氏,就毁了自己孙儿的婚事。
想好了法子后,林氏这才吩咐梁嬷嬷道:“春平,喊个人去给玉成哥儿带句话,若是他真心喜欢那海家姑娘,想要顺顺利利把她迎娶进门,他就带着海家姑娘到海家大太太跟前说说。
如今海家大太太不过是再和梁氏置气罢了,当海家大太太瞧着两个孩子情投意合的模样,是会位置她们着想的。”
梁嬷嬷心中担忧着,若是梁氏借着这个机会,以为海家大太太松懈了,想要让玉成哥儿再娶那福建林家的姑娘回来怎么办?老夫人这不是弄巧成拙,让好事变成坏事了吗?
想了又想,最终梁嬷嬷还是劝道。
“老夫人,喊了玉成哥儿和那海家姑娘去劝了海家大太太也不行,若是二太太死咬着不松口,非要让玉成哥儿娶了那福建林家的姑娘回来怎么办?到时候咱们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林氏听着梁嬷嬷这样说,才惊觉自己方才所吩咐下来的那些事,有了些许的失误。
若玉成哥儿和海家姑娘一起去劝了海家大太太的话,劝得海家大太太松了口,改了婚期,那梁氏那边,岂不是要以为是海家大太太松懈了,她就可以借机让玉成哥儿娶了那福建林家的姑娘。
梁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好了,她知道自己不放心玉成哥儿的婚事,必会插手进去。
既然这样,那她就请了人去劝梁氏好了,梁氏这边的思想工作做完后,才去做海家大太太那边的思想工作。
想定了主意,林氏就吩咐道:“梁嬷嬷,待会你代我写封信回去给二老爷,让二老爷好好劝劝那梁氏,玉成哥儿可是她亲生的,那可是玉成哥儿的终身大事,莫要让她给搅黄了。”
“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二老爷?二老爷向来对二太太是个言听计从地,老奴写了信回去给二老爷,二老爷就能听了老夫人的吩咐,帮着我们劝二太太吗?”梁嬷嬷所忧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二媳妇说一,老二绝不敢说二的。喊了他去劝梁氏,说不准被梁氏套出来后,梁氏还让他来劝自己。
林氏左想右想,始终是没有想到一个周全的法子。老二是劝不了梁氏的,那么府里就只有杨氏一人,能够帮着她劝梁氏了,杨氏毕竟是顾家长房的掌家大太太,她说的话,梁氏还是要听个七七八八的。
“春平,既然老二不行。就让人带了话回去给杨氏,和杨氏说说棠姐儿的婚事,借着棠姐儿的婚事,说说那玉成哥儿的婚事。把海家大太太这件事和杨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说,以她的聪明才智,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林氏话罢,梁嬷嬷就照着林氏的吩咐下去做了。
临出门的时候,梁嬷嬷又问了一句。
“老夫人要不要喊人去东厢房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