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深了,在靖平县县衙内,汪油叶绥还没有入睡。
在这些天里,他们就住在县衙临时开辟出来的房间内,因为县衙的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布们全部都集中在广场上,朱太医和最新进来的两个大夫,就住在县衙这里。
汪油叶绥来到靖平县之后,为了方便,同样也住在了这里。
因是临时设置,这里的房间环境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不管是汪庸是叶绥,都没有心思理会这样的小事。
他们这些天实在太忙碌,叶绥忙着与朱太医一起治疗那些布,汪印则带着那暗卫们到处在查探,每天累得倒头就睡,谁会注意到房间是否舒适?
这几天,他们连说话的时间都很少,就是说话,也都是关于靖平县这里的情况,旁的事情,都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现在,他们终于有了闲下来的时候,终于可以相对而坐,喝一杯名茶了。
虽然这里并没有剡溪茗,但靖平县这里出产的茶叶也很好,同样让人感觉道闲暇舒适。
叶绥为汪印斟上茶水,笑着说道:“大人,没有想到,在靖平县这里,我们还能够这样的相对品茗,真是太好了。”
汪印点了点头。
是啊,他也没有想到,在这个“瘟疫”所在的地方 最后他们竟然能够这样平静安然地品茗。
叶绥已习惯了汪印的少言,眼睛笑眯眯的,脸上明显看得出疲惫来,但是她眼眸璀璨,显然此刻心情极好。
是的,靖平县这里已经定局了,百姓们在逐渐康复,挽救回这么多人的性命,她感到无比高兴。
她想起了百姓们的欢呼哭泣,那是一种逃出生天的喜极而泣,在当时她故作淡然地面对这些百姓,现在想起来时,心情同样的激动难耐。
能够为靖平县这里的尽自己的一份力,她感到特别开心,也感到特别……满足。
是的,满足。
她判断靖平县这里不是一场瘟疫,但是这判断并非是绝对的,当最后事情证实了她自己的判断,她能够挽回这么多人性命的时候,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地满足。
原来,能用自己的本事去救治别人,是一件如此满足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选择了进靖平县,她的选择是对的,她问心无愧。
但是这个时候,汪印放下了茶杯,淡淡地说道:“小姑娘,本座却是害怕的。”
叶绥猛地仰头看向汪印:害怕?大人害怕?
汪印笑了笑,回应她的目光,点点头再一次说道:“是啊,本座害怕,害怕这真的是一场瘟疫。”
他害怕自己和小姑娘染上了瘟疫,就这样死在靖平县这里。
虽然对于死亡,他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就这样死了,毕竟还是太遗憾。
本座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本座还领着雁西卫十万士兵,本座身后还有缇事厂……这些牵挂,当他现在想起来的时候,心中会有轻颤,涌上心头的便是害怕。
当然,这种害怕,是后怕了。
当时和叶绥走进靖平县的时候,他其实没有多想,只是想陪着她,想解决靖平县这里的事情,至于后果……像他这样事事都要考虑完备周详的人,竟然不去想了。
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当靖平县这里平安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害怕了。
听着那些百姓的欢呼哭泣,他忍不住在想:若是靖平县不能逃过这一劫,若是他与姑娘都染上了瘟疫,那么……他实在是不舍得,不舍得小姑娘就这样死去,不舍得自己就这样死去。
遗憾,太遗憾了。
但是遗憾是什么,汪印刻意忽略了。
此时此刻,他微微笑着,说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感觉:“如果是这样,本座,实在是不舍得……不过,幸好,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本座与小姑娘,现在还平安无事,虽然后怕,但足够感恩。
叶绥默然了,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挣扎与牵挂,大人此时的后怕,其实也是挣扎和牵挂。
——大人的心,与她的心,是一样的。
她默然片刻,随即回道:“大人,其实我也不舍得……”
不舍得大人,不舍得父母亲人,但幸好,苍天眷顾,她现在能和大人坐在这里,对着彼此敞开自己的心。
她忍不住伸手去握着汪印,目光璀璨发亮,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无须再说什么了,正如她清楚汪印的心一样,汪印同样也看到了她的心。
劫后余生,总会让人心生出许多勇气与信心,特别现在是在夜里,更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人心里的真正意愿。
汪印半眯了眯眼,看着自己被叶绥握着的手,缓慢地抽了出来。
下一刻,他越过桌上的茶具,猛地将叶绥抱在了怀中,气息渐渐变得粗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