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善心看见空无一人的马车时,脸色更加阴沉了。
什么都没有,那宫中两位贵人想要看的到底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汪庸说了那么一句诛心的话语。
倘若此事传到皇上口中……
这会儿,杨善心感到十分不值得了。他在仪鸾卫大将军这个位置上,就注定要与汪印作对了,他并不怕与汪印对上,但是在这样子冒险却一无所得,当真是白费功夫。
况且他还杀了自己的骏马!
正如汪印所说,击杀军马要杖二十、罚两千钱,钱倒不是问题,但是这二十杖责,他身为大将军怎么能领?以后何以服众?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轮不到他推搪。
汪印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冷冷的看了杨善心一眼,身上的杀气蓦地高涨起来。
这些杀气仿佛如刀剑一般割在杨善心身上,令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同时闷哼一声,唇角淌出了一点血迹。
“杨将军,今日此事,本座记住了,日后定当有报。”汪印冷冷道,放下了车帘。
经过这一番变动,原本截在城门前的仪鸾卫全部散开去,空出了地方让缇骑和马车通过。
叶绥在马车中,自然将往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在汪印撩开车帘的时候,她还看见了杨善心。
仪鸾卫大将军杨善心……其实前世里这个人几乎没有存在感。
前世,据说杨善心乃汪督主举荐的,到了永昭帝二十一年,汪督主身死、缇事厂覆没,当年杨善心也病死了。
仪鸾卫最值得瞩目的人,乃后来的大将军余景怀。
这一生,半令到现在还活着,杨善心也还活着,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她当然不知道究竟,她对杨善心实在了解不多。现在看来,他已经和半令站在对立面了。
“半令,杨善心此举,多半是接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不会检查马车。”叶绥说道,心中很笃定。
“应该是宫中漏出了信息,是在找小殿下吧。”汪印道,赞同叶绥的看法。
先前他就说过,小殿下一事总会引起有心人刺探的,他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已令庆伯稍后再带着郑云回出城。
只是,他没有想到截路的竟然是仪鸾卫,还是杨善心亲自带队。
看来,仪鸾卫已经和宫中某些人联合在一起了,也对,若非如此,以他们任何一方的势力都不能与缇事厂对抗。
“阿宁,此事无须担心,仪鸾卫刺探过后,不会有人再来刺探了,本座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稍后,庆伯就会带着小殿下前来,我们汇合之后再出发。阿宁,你只管放松心情,好好欣赏路上美景便是。”汪印这样说道。
他不想阿宁因仪鸾卫挡路的事情而对江南道之行有什么阴影。
叶绥笑了笑,点头说道:“半令,我知道的,我才不会因旁人影响心情。”
此去江南道游历,是多么难得的事情,虽然半令领了皇令,也不能影响他们游历的心情。
他们此行要观看国朝的大好河山,也要感受人间苦乐,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失望。
小半天之后,庆伯便护着郑云回与汪印一行人汇合了。郑云回当然没跟汪印叶绥同坐一辆马车,而是跟庆伯、朱离等人同坐。
郑云回来到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失落不舍,但他毕竟年纪尚小,注意力很快就落在沿途所见上。
他快七岁了,还从来没有出过宫,宫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十分新奇。
哪怕是寻常农家景色,也让他看得目不转睛,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有见及此,汪庸特地放弃在其中一处驿站、改在寻常农家休息。
农家人简陋的床铺、粗糙的吃食,还有围绕的鸡鸭鹅叫声,连同那袅袅炊烟,都让郑云回心情有些难受,连话都少了。
这难受沉默,并不是因为住得不好吃得差,而是因为他终于见到了寻常农家是怎样的。——原来这就是母妃所说的农家。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脑中的想象落到了实处,他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人,才发现自己所想的还是太好了一些。
汪印将郑云回的表现看在了眼中,却没有说什么。
他不会说百姓生活如何如何,殿下应该怎样怎样,他要做的,只是带着郑云回去看这些,只要看得多了,自然会有所思有所想。
在农家休息了一晚之后,汪印一行人便继续朝江南道出发了。
从京兆前去江南道,需经山东道、河东道、河内道等地,并不特意赶路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路途不可谓不远。
汪印他们走走停停,路上遇到美景便稍停几日,所耗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此番出行,汪印叶绥稍作伪装,看起来就像某家权贵带着家眷出行,跟着的上百缇骑则乔装成镖师护院。
因为另外几百缇骑在前面开路,沿途自然不会有任何山贼之类的来打扰,汪印一行人的行程十分顺利,最大的困难,便是路上所见的美景太多,恨不得在此小住一段时间。
这一路上,给叶绥留下极深印象的,除了沿途的美景,还有沿途的驿站。——驿站太多了。
她跟随汪印前去雁西道的时候,也在途中驿站消息过,所见的驿站并没有这么多,而且也没有这么大的。
国朝驿站分上、中、下三等,以她所见,这一路上的驿站配置几乎都为上等,马匹、驿吏都很多,这……她真的觉得太多太大了。
“江南道富庶、河东道掌权,是以驿站会多且大。——不过国朝驿站驿路的问题,现在也是户部最头疼的事情之一。”汪迂答了她的疑问。
他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这般说道:“不过,这些问题暂且不用我们担心,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
“嗯?什么事情?”叶绥接上他的话,感到有些疑惑。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比如……江南道就到了,阿宁再唤我一声相公?”汪印凑近她,话音消失在相叠的两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