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渐渐深了,慈宁宫的灯芯都已经剪了好几次,陆太后依然维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中元节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也在期待着发生什么事情。
她希望着汪印出现。
可是她等了那么久,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皇宫内却没有任何异常,就连长雍城中的水陆道场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次,她令李骓押着十名暗探前去城中的水陆道场,当众砍杀这些暗探来祭天,借以迫使汪印出现。
当然,她在水陆道场周围埋伏着许多士兵,并且暗中准备了许多弓弩,就是想趁着汪油缇骑出现的时候,将他们截留下来。
骁卫营全副武装在准备着,连手都时刻搭在刀柄上,以便随时出击。
可是,直到骁卫营士兵手起刀落,那些暗探的头颅都在地上滚了几下,道场上仍旧是一片安静。
预想中的汪油缇骑营救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激烈厮杀就更加不存在了。
当陆太后接到匆匆进宫的李骓禀告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她没想到,即便她杀了那些暗探,汪印依然没有出现。
她一下子便杀了十人,汪印都无动于衷。如此看来,清河演武场那些安排,多半也不会成功。
传闻中的汪印极为爱护属下,会不惜一切来营救属下……或许并不确切。
陆太后自己就追随过汪印,对这一点深有感触,知道绝不是传闻,但是汪印为何没有出现呢?
她想不明白,又暗自庆幸。
幸好,除了城中的道场埋伏之外,她还做了别的安排。
这个安排,就在皇宫之中,就在慈宁宫之内。
她之前就在想,如果汪印没有出现在长雍城中道场,那就一定会出现在皇宫之中。
然而,她等来等去,直到后半夜了,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随着滴漏越来越少,陆太后的神色也越来越阴沉。
汪印不出现,意味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既然连砍杀大安暗探都无法逼迫汪印出现,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呢?
陆太后端坐在正殿中,脑中在不断想着的,就是这个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汪印的判断,其实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有把握。
一旦汪印不在乎这些暗探的性命,那么她将这些人握在手中,毫无用处。
并且,她还为此丢掉了云州五城。
因为丢失云州五城,朝官已经对她很有很大的意见了,是被她用强硬手段压下来的。
她原想着,只要将汪印抓住了,自然就对云州五城有了交代。
对此,她一直都很有信心,她知道汪印就是为了这些暗探而来,她手中有汪印最大的把柄。
她却没有想过,汪俞对暗探的安危无动于衷!
道场上和皇宫中平静无波,让她蓦地有了这样不祥的预警:
或许,她真的拿汪恿无办法。
正景帝也在等待着,虽然他没有陆太后对汪印那种感情,但是他想抓住汪印的心一点也不比陆太后少。
陆太后是为了情,他则是为了仇了。
他在长雍中心的水陆道场埋伏天罗地网,一心想着只待汪印出现了就射杀他。
他才不管陆太后要活捉汪印的命令。
然而,不管是活捉还是射杀,都没有办法做到,因为汪印根本就没有出现!
正景帝一想到埋伏落空,心里像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办法入睡。
“慈宁宫那边可传来什么消息?”正景帝问着身边的内侍,眉头都皱了起来。
内侍立刻回道:“皇上,慈宁宫那里一片平静。”
“那么祝先生可曾有说什么?”正景帝继续说道。
祝先生是从他还是皇子时候起就在他身边的幕僚,多年来为他出谋划策,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
正景帝直到如今还在后悔,当初没有听从祝先生的话语,导致大雍始终杀不了汪印。
汪印直到现在还活着,还杀了陈屠就那么多大雍士兵,连云州五城都夺走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正景帝的心情已经不是用“后悔”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了。
正景帝还向说什么,忽然听到一阵尖锐急促的号令,随即听到了虎贲军的叫喊:“皇上,不好了,太庙走火了!”
“太庙走火,救火!救火!”
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在虎贲军之后响起,刺破了皇宫的宁静,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正景帝简直难以置信,却也在第一时间下了命令:“速令虎贲军去救火!宫中所有守卫都立刻前去太庙救火!”
在这些花说完之后,正景帝便见到不远处升起了异常猛烈的火光,还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那火光越来越旺,很明显漫延开去了,并且离含光殿越来越近。
正景帝之所以立刻令虎贲军前去救火,就是意味太庙在含光殿不远处!
和许多国朝将太庙设在皇宫外不一样,大雍的太庙就设在皇宫之中,并且是设在距离皇帝所居住的含光殿不远处!
这里面涉及到大雍的历史,将太庙这样设置乃大雍祖制,这个规矩还是大雍开国太祖所立。
太庙平时都是殿门紧闭的,只有在大祭的时候才会打开,今日是中元大祭,自然殿门大开。
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走火,火势还那么猛烈!
要知道,太庙地位尊重,所代表的意义绝非一般,如今竟然起火了,还有可能殃及到皇上所在的含光殿,这……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的守卫都动了起来,全部急急赶往太庙救火。
只有听令于陆太后的骁卫营士兵没有动——他们没法动。
在慈宁宫中,所有的骁卫营士兵已经拔出了长刀,而在慈宁宫墙上架着的弓弩已经被拉开。
士兵们紧紧盯着的方向,与弓弩所瞄准的方向一致,那是一处偏殿的门口,那里……也是慈宁宫地牢的入口。
片刻之后,那处偏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一身红色的鸣蛇服,眉眼狭长,周身笼罩着凌冽的杀气,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而此刻,他微弯着腰,一手提着剑,背上……背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