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的确心狠手辣,不仅对永昭帝这样,对自己也是这样。
她刺向腹部那一刀,虽则说已经尽量避开要害,但是她并非习武之人,对自己身体结构并未了如指掌。
可以说,那一刀是她以性命来冒险的。——幸好,她赌赢了!
当韦皇后睁开眼睛的时候,尽管全身都感到无比疼痛,但是眼中的喜意根本就压抑不住,整个人如在云端漂浮一样。
那是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觉,若不是她喉咙干涩,她真想大笑出声。
她赢了!她赌赢了!用自己濒死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换来了她皇儿的至尊之位,值得,太值得了!
此刻的韦皇后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坤宁宫这里有无数太医和宫女内侍守着她,她只轻轻动了动,便立刻被注意到了。
“娘娘,您可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医,娘娘醒了!”绿琴惊喜地喊道,唤来太医为其诊治。
与此同时,她弯腰趋近了韦皇后,小声地说道:“娘娘,国公爷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请您放心。”
国公爷,自然是承恩公韦晟。
韦皇后之所以敢这么放心地昏迷过去,自是将一切都托付给承恩公府了,也十分相信自己的父兄。
现在听到绿琴的禀告,她心中越发大定。
父兄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现在她既然已经醒了过来,那么一切也就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韦皇后不再强自压下四肢百骸的疼痛,随即便发出一声痛呼,虚弱地说道:“杀……杀皇上的人,是汪印……”
纵然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语,坤宁宫这里的太医内侍们仍旧内心惊惧,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了,当时皇后是在紫宸殿中的,现在皇后彻底清醒过来了,紫宸殿中的真相也就能昭昭了。
大安原本动荡不已的朝局,随着韦皇后的清醒而似乎稳定了一些,然而底下的暗涌却是更激烈了。
国有大丧,每个官员都穿着一身白衣,脸上都带着悲痛,步履却是无比匆忙。
特别是礼部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是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在忙着处理永昭帝的丧礼。
按照大安朝的礼制规定,帝王须得从显德殿出殡,而后再抬入皇陵。
如今显德殿前已经跪了大大小小的妃嫔,她们断断续续地哭着,令这里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悲痛。
帝王驾崩了,不管有多意外,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驾崩,这都意味着一个朝代的终结了。
所有朝臣都很清楚:皇上驾崩了,永昭年已经结束了。
当然,他们更清楚的是,有结束便有开始,虽然永昭年是结束了,但是新一朝也已开始了。
宣政殿旁边的待漏阁内,聚集着好些官员将领,他们个个都深色肃穆,沉默不言。
这些官员,有中枢三位主官,有世袭罔替的两位一等国公,也有京畿卫大将军等,乃是国朝最顶端的力量。
沉默良久之后,裴鼎臣率开口道:“国有大哀,令我朝山陵崩,举国陷入悲痛。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定下新君,以稳住国朝,诸位大人以为呢?”
国朝的新君,不应是官员将领选出来的,而是由皇上定下来的,然而事出突然,永昭帝意外驾崩,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今的大安朝,太子未立,自然,也就没有了新君的人选。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
毕竟,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新君的人选自然也比永昭帝的丧礼更为重要。
国丧,自然有礼部章程,但是新君人选,属谁?
见到所有人不说话,裴鼎臣又说了:“两位国公爷乃国朝基石柱梁,不知道两位国公爷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齐瞻竹和汤源是握有实权的国公勋贵,可谓位高权重,在确立新君一事上,的确有着很大的影响力,难怪裴鼎臣最先询问他们两个人的看法。
然而,他们都是摇了摇头,都没有说话。
在册里太子一事上,定国公府明面上从来不站队,此刻同样是如此。
至于汤源,更是不会开口了,绝不可能说出心目中的人选。
裴鼎臣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个时候,邵世善开口了,这样道:“诸位大人,如今朝中这样的状况,新君人选……不是很明显了吗?”
“皇上还在的时候,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十八殿下和二十一殿下。可是,二十一殿下被皇上关押在紫宸殿,是被皇上厌弃了的皇子,可见皇上心中真正属意的乃是十八殿下。十八殿下乃皇后娘娘所出,当是新君的最佳人选。”
随着邵世善的话语落下,待漏阁这里气氛似凝了凝,却没有人提出异议。
邵世善所说的没有错,皇上原先就属意十八皇子,又是皇后所出,的确是新君的最佳人选。
然而……他们心中就怎么这样犹豫迟疑呢?
邵世善的话语,听起来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前提是永昭帝正常驾崩的情况下。
如今永昭帝意外驾崩,还牵涉到韦皇后,这新君人选……当真是不好说。
然而,除了十八皇子,还有哪个皇子能够成为新君呢?
让邵世善意外的是,最先开口赞同他的,竟然是定国公齐瞻竹。
“老夫赞同邵大人的话语。新君一日未立,国朝一日就动荡不已。十八殿下,当是最适合的人选。”齐瞻竹这样说话。
汤源看了齐瞻竹一眼,垂眸想了想,也开口道:“老夫也赞同。”
在前来待漏阁之前,他们都已经说好了,此时当然是一样的看法。
两位一等国公都这样说了,自然官员将领自然也没有什么想法了,纷纷表示了赞同,都言十八殿下乃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样的结果,正是邵世善所期待的,然而……事情也太顺利了些!
他原本以为,还须得使倦身解数与这些人针锋相对,还想着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的,但是这些根本用不着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齐瞻竹,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定:齐瞻竹似乎太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