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没什么把柄落在外头,也没什么短处可供人拿捏的。都是些自虚无哟的构陷之言,皇帝既然去了……就让他酌情处理便是。”
陶任之听她这样说,心里也只安下来一半。
周太后的确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但那个周畅源也不是省油的灯。
两边都是信誓旦旦的——
这究竟谁更可靠?
可是说不准的。
只是周太后的态度强硬,他便也不好说什么了。
“是!”他拱了拱手,缓慢的爬起来,犹豫间又想到了些什么,就又偷偷抬眸朝坐在榻上的周太后看过去一眼,试探道:“宫外的事,太后不准备亲自出面过去看一眼吗?”
在陶任之看来,萧昀虽然成长的很快,但也毕竟是年轻了些,跟周畅源那样诡计多端的人过招——
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不出纰漏。
周太后终于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然后就平和优雅的笑了:“哀家这一张老脸还是要的,纵我没什么好供人诟病的,难不成还要哀家自编身份去当面和一个小辈的对质争执么?去吧,凡事交由皇帝处置便好。”
周畅源敢冲着她来,以这个女人的脾气,是觉得不会畏惧退怯的。
陶任之认识她几十年了,自然知道周太后这不是心虚和回避问题的表现,她说自己不想自贬身份去当面争执这事,那便就是真的不屑,只是陶任之心里不踏实,他有点理解不了周太后对萧昀能力的这份认可和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但是话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就不能再多言,恭恭敬敬的又行了礼便退下了。
这边他人刚一走,赵嬷嬷又急了:“娘娘,周家的那个可是不地道,何况当初老夫人又偏宠他,现在看他既然敢拿这事儿来对您发难,想必是老夫人已经将当年旧事都对他和盘托出了。现在六殿下又去了北边,不在京城……您说他会不会……会不会是……”
想到了那种可能,赵嬷嬷先是自己微微白了脸,慌张的不得了。
周畅源底气那么足,必然是有所倚仗的,别的都不怕,唯恐是周太后当年的那位竹马表哥被对方找到,并且捏在手里了。
周太后的目光落在敞开的殿门外面。
外面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明媚灿烂。
她静默的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才逐渐从梦魇的状态中走出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转坐到了睡榻边上,忽而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来。
赵嬷嬷看着,便有点突如其来的恍惚,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周太后这笑容竟让她看到几分返璞归真的少女气息。
她喃喃的感慨:“所以这是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回京了么?”
不过一句感慨,并没有任何明确的感情掺杂其中。
赵嬷嬷看着她苍老的容颜和突如其来便觉得有些明亮了起来是双瞳,思及曾经重重,忽的就i一阵心酸,嘴巴长了张,想要劝慰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纠结间,下一刻,又听周太后话锋一转,兀自的摇了摇头:“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她不是拉不下面子亲自出面去处理周畅源的事,只是从陶任之刚把消息带过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极有可能周畅源是把那个人给拿住了。
也不是不敢去见,实在是——
不该见。
“娘娘……”赵嬷嬷哽咽了一下,虽然不想泼冷水,也还是不得不提醒她,并且道出心中担忧:“皇上那边还有私心呢,现在周家二爷居然信口雌黄拿着六殿下的身世做文章,您要是不出面,奴婢怕是……”
万一萧昀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一旦顺水推舟——
那诛杀萧樾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件事的如果不能压下去,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周太后转头看她,就又摇头苦笑出声:“要不然你以为呢?那个小子最后这致命一击,难道会只是为了损毁哀家名声吗?也或者是想借刀杀人,利用皇帝去对付子御?他要撺掇皇帝是真,却也自是不会低估了子御,无论之前西南的叛乱想引子御带兵出京,还是后来北燕的乱局,想把子御逼回北境军中去坐镇,两者之间,都是先叫子御名正言顺的握着兵权在手的。与其说他是想借皇帝之手锄掉子御,不如说他其实没打算直接让任何人死,只是想要制造契机,引戈天下,他想逼反子御,然后看他们叔侄两个自相残杀,直至最后两败俱伤。”
周畅源的目的,就从来没有一次是单纯的。
这次也一样。
他如果只是为了单独杀某一个人,那布局这么久,就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何况——
萧樾那是什么人想杀就能杀的吗?
那个人的心理根本就是已经有些病态了,他要死,便要拉着整个天下给他陪葬。
“那……”赵嬷嬷听了这话就更急了:“那您刚才怎么不提醒陶任之一声,好歹让他去给陛下提个醒,别真的叫那奸邪小人得逞了。”
周太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有些事,不能靠着哀家一力强掰给掰回来,皇帝如今也逐渐长成,他应该凭着他自己的本心去处置事情并且承担后果了。哀家老了,不能看着他一辈子,也不能左右他一辈子,迟早都是要放手的。”
她对萧昀,该维护的也都算是已经维护过了。
赵嬷嬷也不知道还能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念又想起来初始的那个话题,就还是免不了担心起来:“可如果真是他落到了周家那个混账的手里了,那……”
周太后这时候就又低低的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也还是一副表情不多的模样,淡淡的道:“那是你不了解他。如果他的存在真到了会威胁哀家名誉和地位的关口上了,他就绝不会活着来威胁哀家的任何。”
赵嬷嬷虽然在周家的时候就已经是周太后的贴身丫鬟了,可周太后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她在闺中的很多事也是没叫赵嬷嬷参与的,包括她与人私奔离家,都是一个人走的。
赵嬷嬷是认识曾经寄居在周家的那位表亲,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的,可要真说到了解——
她自然没法跟周太后比。
而且两个人都分开那么多年了,几十年的时间,互相不通音讯,周太后还能笃定的说出这这番话来,这一点也着实是叫赵嬷嬷觉得震撼和不思议。
不过是年少时候一段还不曾修成正果的感情罢了,何况他还是被抛下的那一个,如今几十年过去了……
他还会义无反顾的为了当初心仪的那个女子献上生命吗?
如果不是周太后此刻眸中的情绪已经沉淀成一团幽暗的风暴,极度的压抑,赵嬷嬷甚至要怀疑她这主子是不是突然失心疯了,还是妄想一些曾经遗憾的事了。
周太后的情绪其实很不好,她坐在塌边,手抓着薄毯很用力,指尖都在微微的发抖。
虽然良久不曾再多说一句话,可这整个寝殿里的气氛也明显能够感觉到压抑和沉重。
赵嬷嬷对这一点还是敏感的,不想再往她伤口上撒盐,所以虽然还是有一肚子的疑问和不放心,这时候也只能全部藏在肚子里,走过去关上了殿门。
寝殿外面的窗户外面,宜华又静默的站了一会儿方才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又离开了。
一直到从长宁宫里出来,邝嬷嬷才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要说太后娘娘这辈子也是怪不容易的,都是为了周家,结果那些杀千刀的还不领情,反过来这么对她……”
她原也是周家的旧仆,是周太后身边的人,后来想嫁人了,周太后就给她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