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汝州城。

城西旷野,荒芜的田地间,一道白光闪过,白小碧上线了。

时隔八年,沧海桑田。军营早被拆去,其镇长引入洪渠,生成良田,只因天气尚寒,还未有耕者下地。

清晨的寒风如刮骨尖刀,让她不禁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于周身,稍觉温暖。举目远眺,耳畔犹回荡着惨烈的杀伐声,南军之殇,恍如昨日,血染征衣,泪洒疆场。

兵者战死,将者殉教,心有不甘,死不瞑目,亦为悲壮史诗,可歌可泣。如今这广阔天地间,却渺渺茫茫,孤身一人,虽被迫下线,但亦满面羞惭。

不知当年牺牲几多,幸存几多,不知幸存的他们过的如何,是隐入世间,为耕为商,还是流落街头,为乞为奴,不知他们想起那年,是否会心生怨恨,责难她临阵脱逃?

她想留下,想寻人,可心念一动,却买劣马匆匆逃离。

既战火焚尽,又何必再燃雄心?

然存者万千,思念故土忠心不改者,何止一人?

辰时,冷云遮蔽,一老一壮缓缓行至田间一处,默然良久,又一声长叹。

“回吧。”老者道。

“父亲,您先回,我再等等。”壮者道。

“不必等了,回去照顾你妻子吧。”

“父亲,如何忘主?”

“我说,从今往后都不必等了。”

“父亲!”壮者不忿,老者却负手离去。

壮者咬牙攥拳,含泪埋首,不经意间却发现数道浅浅脚印,顿时欣喜若狂,仰天长笑,喝退冷云,让阳光洒落,遍体生温。

“哈哈哈……”

畅快笑声惊起寒鸦,飞东百里,嵩山少林寺,大雄宝殿外,一个年轻和尚醉躺于地,身边横七竖八倒了许多瓶瓶罐罐,酒香四溢,肉香扑鼻,众僧却只是指指点点,不敢将其扫地出门。

“他怎能如此放浪?”

“嘘,小点声,主持都不管的,咱就别多事了。”

“去年才入寺,嚣张什么?”

“去年怎么了,他可是我寺武学天才,又是试炼者,前途不可限量!”

纷杂的谈话声中,年轻和尚被吵醒,全然无视众僧,仰头直视阳光,醉言道:“满心期待,却迟来数年,何时天清,何时天清呐!”

这一声郁气长啸,直穿云层,云层下是庄严永乐宫,一虬髯道士正破口大骂:“滚nm的,要不是劳资未成年迟来了几年,你以为劳资媳你们全真教?”

“师弟呀,消消气,他们也是为你好,你这整日留恋花丛醉卧青楼,实在有违门规戒律啊!”

“滚蛋!再比比小心劳资反上重阳宫!”虬髯道士一声怒喝,径往山门闯去。

天下之大,何止一处,不管是名山教派还是市井田间,火苗未尽,终有熊熊再燃之时,但只此时,艰难尚在。

……

二月下旬,西夏长安,一人一马疾驰而至,遇得守城兵士盘查。

“站住!”

女子下马,柳眉微蹙,虽风尘仆仆,却英气非凡。

“小娘子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呀?”兵士见其孤身一人,又生得花容月貌,故有猥琐之色,不乏调戏之言。

女子很少遭此待遇,但身在异国他乡,还是恭顺为妙,便道:“从大宋来,到西辽去。”

“原来是宋人啊。”兵士一听女子身份,更无顾忌,与同僚肆意哄笑,就要上手揽肩。女子早已按捺不住,手刚摸到剑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找死吗!”

“谁?”众兵士忙向后看,女子也微微侧身,见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华服少年,身后跟着诸多劲装打手,持刀背箭,气势不凡。

“是少城主!”

“属下参见少城主!”

众兵士齐齐行礼,垂首而立。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少城主下马而来,喝骂道,“世道大变,可知试炼者不增年岁?可知这位女侠一招要你们狗命?吃多少次亏才能长点记性?”骂罢,少年面向女子,微笑道:“在下王岚,城主之子。敢问女侠姓名?”

王岚丝毫不避讳少城主的身份,要么是显耀身世,要么是爽直之人,通过刚才的表现来看,应属于后者。

女子见其爽朗,颇对胃口,也不隐瞒,简短回道:“白小碧。”

她话音刚落,王岚其后众多打手蜂拥而至,拔刀相向!

“是五毒教‘白蝎子’!”

“少主快退!”

五毒教在江湖中的名声一直不太好,毕竟毒之手段,向来令人厌恶恐惧,也为诸多名门正派所不齿。白蝎子正是江湖中人给白小碧起的诨号,类似“严毒妖”、“姚蜈蚣”,含有贬辱之意。

白小碧冷眼旁观,王岚片刻的惊愕之后,大手一挥喝退众人,抱拳道:“原来是白军主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请白军主不要见怪。”

不责备手下,揽罪于己身,倒是个人物。小碧微微点头,亦抱拳道:“五毒湮灭,军主之名,王少爷切莫再提。”

“诶,五毒之败,非战之罪,当时时运不济,但终有运转之时。”王岚说着摆手示意兵士让行,请道:“还请白军主入城,王某立设酒宴,一者接风洗尘,二者赔礼致歉。”

白小碧牵马,与王岚并排而行,道:“多谢王少爷解围,但酒宴就不必了,一来你我不相熟,谈不上接风,二来你我无咎,并无致歉之说。”

王岚笑道:“那结交朋友总是可以的吧?”

“这却不错,可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过多停留。”小碧说着话,亦在欣赏长安盛景,不愧龙兴之地,庄严大气,甚是繁华。

王岚见其心思不在,叹气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王某对贵教一直心怀向往,很小就想结识各位英雄侠士,今时好不容易遇得白军主,却是有缘无分呐。”

白小碧点点头,没有回应。路遇一家包子铺,馅香扑鼻,顿觉口舌生津,饥肠辘辘,她想买两个填填肚子,但这家包子铺很受欢迎,门口排起了长队,一时间很难轮到她。

王岚见其目光所至,知其心思,忙招呼手下插队去买,小碧心生不快,训道:“岂能因特权身份而影响买卖秩序?这包子我不吃了。”

王岚听此一言,方才对白小碧有所了解,很诧异恣意妄为的五毒教竟还有如此恪守秩序之人,也便召回手下,赔笑道:“是王某任性唐突了。”

白小碧道:“无妨,那既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有缘再会。”她说着正要上马,当街大道突然窜出四五匹健马,马背上是个个身披甲胄的士兵,大喝而来。

“让开,都让开!”

“滚开!”

马鞭响起,惊得行人尖叫不已,齐齐退散,有一挎篮老妪却立在街口,垂首缓缓而行。眼看着马蹄就要压身,路人皆惊叫出声,捂眼不忍看,白小碧登时挺身而出,拦腰抱起老妪,迅猛闪过一边,赢得路人阵阵喝彩。

“哎呀,姑娘,谢谢你啊……”老妪这时才反应过来,道谢不止。那一队骑兵战马受惊,差点摔下马来,为首之人扬鞭怒骂道:“老东西,眼瞎吗!”

老妪似乎没听着,从菜篮子里拿了两颗白薯硬要递给白小碧,原来是人老耳背,之前才没及时避让。

那兵士却不依不饶,调转马头,二话不说挥鞭猛抽,又引得路人一阵惊呼,皆敢怒不敢言。

白小碧俏脸含怒,微一抬臂,紧紧握住马鞭,兵士见小碧又替老妪出头,喝骂道:“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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