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雁容白日里才追着王德问陛下与大将军过去的事,而且还没问出结果,天还没黑呢,这话就传进陛下的耳朵里了,回来雁回宫陪贵妃用晚膳时,顺口就提了一嘴。
“听说你今个儿向王德打听了朕的事?”
“……嗯。”姜雁容抓着银箸的手一顿,点点头。
“其实也不算是打听,就只是王公公送那件新斗篷过来,臣妾瞧见了他,顺口就问了一句。”姜雁容表情镇定地说道。
她表面上瞧着就跟没事人似的,可天知道她这会儿心里头有多虚。
这陛下是手眼通天吧?怎么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似的?
就连屏风外伺候着的众人,都暗自替贵妃娘娘捏了把汗。
私底下打听陛下的事情,这在宫中可大可小,若往严重了说,犯忌也是称得上的。
没成想,司徒耀却微微一笑,说道,“你若是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朕就是了。你去问王德,他哪儿敢同你说什么,回头再将他给吓坏了,朕的手底下就少了一个能办事跑腿的得力的人了。”
他轻描淡写,话中却透出一股郑重之意,像是在强调说,往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来问他,不必绕过他这个正主、通过别人来了解他。
话中还有那么两分欣慰窃喜,唯独就是听不出半分的怒意。
姜雁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应道:“嗯。”
这陛下也是真怪,素日里总说皇后这个不许那个不行,可到了她这儿,便百无禁忌了。
有时候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唯一令得陛下愧疚的、如今已经不在人世的大将军楚兰舟的转世。
不过,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转了一圈,便被她给赶出了脑海。
怎么可能呢?
那位大将军若是还在世,年纪应与她相当才是。
这天晚上,用过晚膳之后,陛下便专程挪开了公事,抱着两本书,早早就进了贵妃娘娘的寝宫,专心致志地与她讲起了他的过去。
首先,就是讲讲他过去最常看《孙子兵法》,还有《资治通鉴》。
姜雁容原本是昏昏欲睡的,可司徒耀一讲起兵法,她顿时来了精神,若非天气太冷,她都能撸起袖子比划几下了。
夜深人静,雁回宫中仍灯火通明。
床上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屋里偶尔还有炭火燃烧后火苗跳跃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司徒耀正讲到了精彩处,回身看来,却看见姜雁容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她到底还是精气神不济啊。
司徒耀合上书,轻手轻脚地将姜雁容给抱了起来,她似乎睡得很沉,竟然这样都没被惊醒,沾了枕头,才不满地伸开手脚,然后一翻身,便面对着墙壁,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了。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都这般自我保护,可想而知,她的内心对旁人是有多戒备。
“放心吧,我在呢。不会有事的。”司徒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嗯。”睡梦中的姜雁容似乎能听见,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继续睡去了。
姜雁容迷迷糊糊地又开始做梦。
梦里面,她又是一个征战四方的大将军,永远一身铠甲,领着士兵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英姿勃发。可后来,她不知怎地就和一个男人爱得缠绵悱恻死去活来。
梦境里的情景一直迅速变化,从边境到皇宫,将军再没有武功,变成了最普通的女人,怀孕,落胎,好不凄凉。
然后就是诀别。
一晃眼,她站在一片白雪皑皑的荒原之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个人都没有。
可她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她好像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她……她是贵妃,对,她如今是贵妃。她是贵妃,姜雁容。
她怎么像是在做梦呢,可又好像没有做梦。
又仿佛,一直都活在梦中,未曾醒来。
究竟哪里才是梦、哪里才是真呢?
……
姜雁容究竟在一堆的混沌之中,猛然惊醒。
梦里的混乱的一切,好像没有在她脑海中留下太多印记,可偏偏撕心裂肺的感觉,她似乎能记起来。
胸口不知为何也闷闷地,像是要透不过气来了。
姜雁容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觉着好些了。此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日头很高。
没一会儿,晴雨便送了热水进来,见幔帐中的贵妃娘娘坐起身,便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娘娘,今日初三,各宫嫔妃依礼前来请安,您看您是……要见呢,还是打发她们回去就是了?”
“往常皇后娘娘主事时,是如何做的?”姜雁容反问道。
晴雨顿了顿,回话道:“往常皇后娘娘主事时,各宫嫔妃每日晨昏定省,都要前去栖凤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每月初三各宫谒见的这个日子,更是格外重视。尤其是一些重要的事项,都会特意放在初三这一日安排。”
姜雁容沉吟片刻,说道:“那就伺候本宫洗漱用膳,让各宫的嫔妃们都过来吧。”
“是,娘娘。”
晴雨领命去将各宫嫔妃都请进来,但姜雁容还是要一番梳洗打扮,又简单用过了早膳,这才出去见客。
为了这后宫主事者的气派,她可是特意换上了正装。宝蓝色的锦缎绣莲花短袄,搭的是一条正红色的蟾宫折桂织金下裙,里头穿了几层中衣夹袄且不说,外头还加了一件白雪红梅绣花狐毛领斗篷,配上那双褐色的短靴,十分亮眼。
就连头饰,她今个儿都吩咐妙玉要格外用心,头上用的是凤尾钗,玉步摇,流苏随着步伐摆动,端庄大气之中,落落大方,温柔优雅,美丽万方。
气势有了,大气有了,温柔也有了。
虽然贵妃娘娘还是那一树梨花,温软嫩白,却似乎多了一股傲雪凌霜的气势。
姜雁容出门前揽镜自照,都自觉十分满意。
她脸上若是没有那道疤,说不定会更好。
不过也是托了她脸上有疤不便见人才戴面纱的福,这般反倒是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神秘感陡增。
“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禧千寿,福泰康宁。”各宫嫔妃跪了一地,恭恭敬敬。
这回倒是没人敢议论贵妃娘娘姗姗来迟了。
姜雁容优雅落座,这才摆摆手说道:“都平身吧。”
“谢贵妃。”
各宫嫔妃起了身边各自落座,但大家都互相交换了眼神,也不知是在交流什么暗语。
姜雁容将她们“眉来眼去”的模样尽收眼底,脸上不动声色道,“本宫听闻,宫中有每月初三议事的传统,如今本宫暂代皇后娘娘打理六宫诸事,诸位就有什么说什么吧。”
“贵妃娘娘此话当真?”梁昭仪第一个开口。
姜雁容闻声朝她看去,一时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只觉得十分眼熟,便转头看了晴雨一眼。
“娘娘,是梁昭仪。”晴雨低声提示道。
姜雁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梁昭仪。”上一次她在这宫里召见后宫众嫔妃时,似乎就有这位梁昭仪出了一次风头。而且那次她还故意穿得寡淡素净,偏要在众人之中显得与众不同。想来,她是不怕栖凤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的。
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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