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方若婳醒来,吟吟放开了胡易名的手,冲进屋里,趴在方若婳床边大哭:“娘亲,娘亲……”
方若婳转过头来,看着满脸泪水的吟吟,自己也禁不住鼻酸,“吟吟……”
梅三娘擦了擦眼泪,将吟吟抱上床,让方若婳和女儿好好亲近亲近。她身边的大丫鬟进来禀告:“夫人,相爷回来了!”
听到“相爷”二字,方若婳赶紧转过脸来。梅三娘见她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却只握着方若婳的手,柔声道:“我马上去请他,你等着……”
胡易名看着自己的母亲出去,这才从门口挪步进来,见吟吟伏在方若婳怀里哭得不成样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又不知能够做什么。
“二公子……”方若婳伸手向胡易名,手却无力地搁在床沿。
“是,那女子的仆人是这样的。”
“长得如何?”
厮愣了一愣,似乎在回想,“长得很美……人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子,像是……”搜肠刮肚寻找形容词,半日方恍然大悟般:“长得像观音娘娘神仙姐姐一样!”
“世间会有这样的女子?请他们进来吧。”
萧博裕笑道:“华公子这样就要走了么?也好,免得家龋心,来人。”
华无缺道:“萧公子,方若婳……”温书无言以对,只好随她前往。已是二月,花草树木都吐了新芽,挂着欲放不放的花蕾,空气中隐隐闻得春的香甜气味。
上了香,求了平安符。方若婳带着温书到后院走走。今日来上香的人很多,既是求神拜佛,又是郊游,香衣缤纷,好不热闹。两人四处走走,来到一处偏殿,人声顿消,其中香烟袅袅,安静肃华。
行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温书嘴快,问道:“这位大师,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安静啊?”
老和尚行了一礼,道:“搭供奉的乃是地藏王菩萨,此为为仙去的父母祈福之处。”
方若婳喜道:“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便请老和尚引入。
萧博裕听也没有听,吩咐道:“华公子要走了,你们好好的将他送到府上去。”
下人应了一声就要来扶华无缺,华无缺越觉得不对,急道:“等等!”这一急头越沉重,忍不住扶住额头。“还不快送华公子回去?在路上顺便带上大夫!”
“是。”仆人应声而去,可怜华无缺昏昏沉沉的就这样被架了出去,留下方若婳一个人在这虎狼之地。
到了家,管家见只回来华无缺一个人,方若婳温书和依童都没有跟回来,忙打探道:“方姑娘跟去了贵府,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公子,她还带着一个仆人和一个那啥岁的孩,也要一起请进来么?”
萧博裕一脸的慈悲,“大方的,你不请他们进来想要冻死人家么?请他们进来热饭热材好好招呼!”
那毓奇了,他家公子何时变得这般好心肠了?
听见让进去,方若婳欣喜不已,仿佛只要进了这个门就能见到华无缺似的。进了大厅,丫鬟请方若婳到内堂,让依童和温书到一旁去等着。方若婳急昏了头,也不去想萧博裕一个大家的公子,单独见一个未婚的良家女子是否合适。
华璞瑜在房内听得华弘骅的哭泣之声,禁不住也眼眶湿润,他又何尝不想放过华无缺,但依那孩子的脾气,怎肯善罢甘休?不让他吃点苦头,他不知道什么叫祖宗的礼法。
华弘骅在门外哭得声音渐沙,这十年的点滴在心头回旋不去,华璞瑜十年前接过父亲的头衔时便知道,他这一生都在照顾这对兄弟的头上了。
关押华无缺和方若婳的地牢潮湿寒方,他们只能依靠对方的体温取暖,来给他们送饭的人只有一个门房,华无缺和方若婳都是待人和气的,府中家丁丫头莫不敬重,但华府毕竟太大了,总有些人是看不到他们的好处的,那门房恰恰就是这种人,由他来看管这高高在上的主子,仿佛抬举了他一样。一路走下阶梯,一路拣菜里的肉来吃,方若婳看他那脏手在菜里翻来翻去的就反胃。
“方阿姨。”胡易名靠近床边,握住方若婳的手,“易名在此,方阿姨可有什么吩咐?”
方若婳微弱地笑了笑,一手握着吟吟的手,一手握着胡易名的手,慢慢地将这两只手合到一块儿,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以后……不要欺负吟吟,”又转头看着哽咽不止的吟吟,“吟吟,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吟吟点点头,泪珠一颗颗滑落脸,“知道了,娘亲……”
方若婳伸手来抚女儿脸庞,满眼的哀伤,“吟吟,你的父亲……不是丞相……他曾是……相府的门客,颊边……有两根……两根很特别的虎须……”吃力地道这里,窅目黯淡如灯枯,手已经无礼地滑下女儿的脸庞。
“娘亲——”吟吟大剑
华无缺愣了,随即笑的苦涩,他原以为他和华弘骅是华璞瑜心中最重要的存在,若有可能,华璞瑜会为他们放弃所有,没想到,他的性命却比不上华家的门风。
方若婳欲什么,华无缺的食指点在她的芳唇上,示意她不必再,头抵着头,华无缺笑了,看着她的眼,“不要哭,也不要难过,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把你拖到了这样的境地,是我拖你陪我一起死,方若婳,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对不起,虽然对不起,我还是,我还是……”
方若婳用芳软的唇封住了他下面的话,眼中晶莹闪烁,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的话,如同吟唱一般:“我愿陪你一起死……”
一碗毒酒,三尺白绫,饶生命其实很脆弱。铺着草席的破板车,盖不完脚的破丧布,这就是死亡呈现出的最初形态。虽然是在暮色已沉,行人稀少的时候出的门,但还是不过一夜就人尽皆知了。起华家的大公子,为了门庭清白就杀死亲弟和那勾引弟弟的丫鬟,暨邵城人惊叹者有之,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更是不乏人在。
“方阿姨!”胡易名摇着方若婳冰凉的手,生怕方若婳就此长眠。
门外脚步声急,一双沾满泥土的脚踏进门槛,屋内的光线顿时一暗。胡易名和吟吟都转过头来,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这男子面目清俊,却如同暴雨前的空,真的是阴霾黯沉。
吟吟从床上下来,靠在胡易名身边,手脚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