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田教授是一个人跟着郭越进组《夺命深渊》指导,没想到他带了一班学生浩浩荡荡,美其名曰参观学习。其实也能理解田教授一番苦心,行业萧条工作难找,不出头的多,出头的太少,能扶一个是一个。
这帮学生在剧组做群演、场务、龙套闲杂甚是有眼力,特别是帮郭越搭戏的时候更是认真敬业,也给剧组省了很多钱,深得导演欢喜。
除了待在机房做宣传物料的几个后期哥,侧幕其他员工蹲守在几个片场,已经不在办公室待着了。
这的确是侧幕的高光时刻,当大家都在摇旗呐喊奋勇前进的时候,只有单宁在做解甲归田的准备。
这种逆行的感觉在她看来是刺激和孤独的。
她并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钱欣怡和郭越。
也许是出于的报复,也许是更爱此刻孤独逆行的悲壮感觉。
单宁把郭越送到剧组安顿好,离开的时候,郭越没有撒娇强作挽留。
她那句“你让别人来求我的时候,我就不用一个跑去酒店求别人”刻在了他的心里,他要雄起,只是他忘了,他跟她之间的合约也即将终止了。
得知王师父从外地刚回上海的消息,单宁忙约时间探访。
还是杨生煎,王师傅:“一出上海,我就想它,回来了,就一定得先吃上这一口。”
“师父,您觉得我这几年,做得怎么样?”
“挺合适的,比作狗仔强多了。嗯……快尝尝这个,甜辣黑鸭口味,新开发出来的,应该对你的胃口。”王师父着用筷子头指着离她近的一份生煎。
“师父……”单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事这么难出口?你又不是第一认识我。”王师父停下筷子看着她。
“师父,我在老家买了一套房子,复式三居室,上下两百多平呢,按照我喜欢的风格请了室内设计,快要装修好了,舒适、宽敞、明亮,装修好的大房子,不去住多可惜。”
“那就去住呀。”王师父轻描淡写的回答,不知道他是听的懂,还故意装作听不懂。
“师父,我虽然不适合干新闻,但是我还是有一个新闻理想,我想做一点让我内心觉得有成就感的事情。”她鼓起勇气就像告白一个分开多年却依然挚爱的旧日伴侣。
王师父看着她一脸凝重难过的样子,禁不起笑出了声。
“……明白了,赚零钱,想找回旧日情怀。怎么弥补呢?还是现在有胆量虎口拔牙了?”
“没迎…胆子这个事情,估计是改变不了。但是我可以去支持有胆量这么做的人。我现在就是觉得,钱赚到手了,但是很空虚,日复一日,事复一事,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顺利的项目都是相似的,不顺利的项目各有各的难题。”
“矫情,你现在好歹还是赚到钱了,那些没赚到钱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做着重复的工作的人,听到你这样话,还不得被你气死。”
“所以这种话只敢在师父面前啊。”
“都不关心一下你师父最近在忙什么?”
“那……师父,您最近在忙什么,都不在上海?”
“我以为你早就该知道了,你看你,没有一点新闻敏福”
单宁抠了下拇指肚,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我早就该知道,师父……您给过我什么提示吗?”
“唉!”王师父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不做新闻是对的,我给过你一张名片,你就没有认真研究一下?”
“神蛙俱乐部?”
名片的事情她还是记得清楚的,只不过完全没激起她的好奇心。
“深挖,深入,挖掘。”王师父一字一顿的道。
“深入调查,挖掘真相?”单宁问。
“深入了解,挖掘人性。”王师父纠正道。
仔细品一品,好像没什么区别,又好像区别很大。
“师父,我以为您是狗仔界大拿,原来,您一直是深挖斗士,那您上次,您的腿,生的伟大赡光荣?”
“那必须是牺牲在为人民服务的路上。”王师傅一边一边把手机递了过来。
“沙漠排污?”单宁仔细读着那则新闻:……这家工厂的排污方式很巧妙,他们将污染物排放到了远离厂区20公里以外的沙漠边缘……
“这个案子,本来是神蛙俱乐部兰州本地的一个老深调在跟踪,结果不心被觉察了,他本人和家属的安全受到威胁。后来经过协调,他从这个案子退出,我接手。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看老王那看过大风大浪之后风平浪静的骄傲的语气,单宁默默伸出大拇指。
“明到我办公室来找我。”
“办公室?”这么多年单宁第一次听王师父有办公室。
“怎么着,神蛙俱乐部创始人,还不配有个办公室了?”
“太……配了!在哪儿呢?”
“自在茶舍。”
“合着茶楼是您老人家自个儿开的?那这杨生煎不是您的吧?”单宁突然觉得王师父太深藏不漏了。
王师父“嘿嘿”一笑,道:“那不能够,人家杨生煎是连锁店,凡是考核业绩的,都不是我开的。”
……
翌日,单宁来到自在茶舍,这是第一次没有约在水中莲花池,而是被服务员引向了二楼。
二楼办公室,看起来很冷清,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正在整理文件。
“姐姐,您还记得我吗?”那姑娘抬起头,带着相熟的语气,笑盈盈的问。
单宁有些疑惑,一般来,打过交道的人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印象,眼前这个姑娘却是陌生的。
她穿着一双白鞋,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衬衫的一角掖进腰缝里,干练的短发更增青春的气息,只是脸颊上还有几处深色的痘斑。
“不好意思,我……没想起来。”单宁抱歉的摇摇头。
“艳艳。”
“艳艳?”单宁在脑海里搜索出那个壮硕如山的、油油腻腻的大胖姑娘,她不敢将印象里那个讨厌的人跟眼前这个身材匀称、看起来明媚的人重叠在一起。
“对,您在孤儿院认识的那个艳艳。”艳艳倒是毫不避讳,不遮不掩的。
“女大十八变,我没认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那件事之后,王总找到我,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现在是法学专业大一的学生,同时也是女童保护公益组织的志愿者,没有课的时候就在神蛙俱乐部实习,为王总的深挖团队提供法律后援。”
单宁听到后突然觉得有些愧疚,为自己曾经可怜她同时也曾厌恶她而自责。
“那个时候……给你的帮助太少。”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歉意,愧疚那个时候她是放弃她的。
“您那个时候拉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坠落的更深。”
二人正聊到动情处,王师父来了。
艳艳下午还有课程,打个招呼便离开了。
“披露真相需要智慧和勇气,但是止步于真相本身,只是为了满足你旺盛的好奇心,这不是新闻理想。你告诉我,你要去改变这个社会还是仅仅从事这份职业?”多年前王师父的话回荡在单宁脑海里。
“师父,您是故意,让我跟艳艳碰面的吧?”
“我只是让你看到,你想要的新闻理想的前景,是不是觉得还不错,要不要加盟我们,成为一只神奇的青蛙?”
“我能做的,可能就只是后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