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凌依仙临城, 问道门祁北通讯处。

色已晚, 楼里还亮着灯,两个身穿外门弟子服的练气修士一边整理堆成一座山的纸鹤和文书,一面提取信息用神识输入面前的通讯仪郑

通讯仪架在桌子上方,上面伸出一根线, 下面安着的镜头在桌上投出影像, 供使用者检查自己输入的数据,机器上有个中枢阵法,上面填着两块亮晶晶的灵石作为驱动能源。

其中一个男修在检查到一份文件的时候,突然惊讶出声:“北宜江又决堤了?”

“又决堤了?”另一个女修也有些诧异,“怎么年年决堤……上次门派不是专门遣了金丹真人绘阵镇水的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近些年急雨确实比往年多些。”男修摇摇头, 把信息输入通讯仪内,用神识确认发送。

他们只有练气修为, 奉命驻守这个通讯点, 只负责信息集散。这些事情要不要处理, 要如何处理, 那是极峰的事儿, 和他们无关。

屋檐下的提示风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

虚掩的木门被人敲响, 女修扬声道:“请进。”

门外进来了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皆着月白滚边的问道门弟子服。这两人修为都较高,根据经验判断, 一人像是练气后期, 另一人疑似练气圆满。

“两位师兄师姐, 住宿吗?”女修熟练地道,“一点一,午时前退房。”

周竹桢解下自己腰间的木牌递过去:“开两间,都刷我的就校”

像这样的通讯处,七洲四海共有两千多处,或明或隐,是问道门专门为了收集信息开设的,明面上的通讯处兼有驿站功能,行走在外的问道门弟子凭身份腰牌可以刷贡献点住宿。

女修接过木牌,用一个玉块扫了一下,划去两点贡献点,柜台里面的男修绕出来,客气伸手:“二楼三楼都有客房,两位请随我来。”

“你先跟他去安顿。”周竹桢拍了拍归真,“我和这位师妹聊一会儿。”

周竹桢在下面和通讯处的女修攀谈,归真跟着另一位驻守修士上楼挑了房间。他从储物袋里取了锦衾软枕重新铺了床,又取了茶具出来,烧开水煮了壶灵茶,拿东西的时候突然一顿,碰到了一个木匣子。

差点把雪尾送的这东西忘了。

归真取出匣子,沉吟一会儿,推开了匣盖。

匣子里放了几本册子,装订得颇为精致,封面上一个字都没写,似乎是手工制品。

……是书?修炼功法?为什么不用玉简收录?

难道是古籍?可这书册看着挺新,不像是旧物啊……

他随手拿了本册子,翻开一页。

温润俊雅的青年垂着眼睫,白皙的皮肤迅速染上了一抹红晕,捏着书册的手一抖。

册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内页工笔勾勒的人物栩栩如生,敷色浓淡有致,画风精致,细节满分。作者画技极其精湛,甚至还用了一些特殊法门,画上的人物居然还能动。

归真表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雪尾!

人干事!

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归真猛然惊醒,慌忙一抬袖,灵力一把卷起地上的册子,袖角却不慎带翻了桌沿的木匣,一沓册子掉了出来,散落一地。

归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怎么了?”周竹桢推门进来,“这是什么?”

她走近两步,看清地上乱七八糟摊开的册子上不可描述的画面。

宸元道尊:“……”

宸元道尊表情复杂。

“宸元你听我!”归真捂脸,“这是别人送的!我,我也是刚刚知道里面是什么!”

“啊,没事,我理解。”

不要理解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竹桢从地上捡起一本册子,翻了两页,低笑:“呵。”

她真是用膝盖想都猜得到谁能送这种东西。

宸元道尊坐在桌边,端了盏灵茶,跟品鉴古籍一样慢条斯理地拈着书页,一页一页地翻。

书页上的人还在动。

归真如坐针毡,半垂着头,脸上的红已经烧到了脖颈。

完了,桢桢会不会觉得他是个不单纯的剑灵……

“只是工笔避火图罢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周竹桢把册子装进木匣,重新搁回桌上,“收着吧,狐族妖尊亲笔所绘,东西做得也挺精致,算得上艺术品了。”

归真耳朵里都要往外冒烟了:“……”

“嗯?害羞?”周竹桢一挑眉,笑嘻嘻调戏归真朋友,“这真没什么,二十一世纪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几本画册,充其量也就是个科普读本的级别……哎呀,脸红什么?生气了?真生气了?好吧好吧,雪尾这礼送得也的确出格,是该敲打一下……”

……

雪尾正在和赤瞳切磋,忽然看到一只金色纸鹤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这不是问道门的传讯纸鹤吗?

她不由得忐忑起来,内心还有点的雀跃,连忙从擂台上蹦了下去:“今不打了,改找你。”

赤瞳从擂台旁侧的楼梯走下来,好奇地在一边围观。

雪尾点开了那一只金色的纸鹤。

“从前只知雪尾友幻术一道下无双,倒没想到画技也颇为不凡,还很有创造力和想象力嘛。”

白裙少女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一时听不出这是正话还是反话。

熟悉的女声悠然道:“本尊非常满意,所以修真联盟今年的招聘广告就交给你了。”

“背景我要五彩斑斓的黑,字体就来个五光十色的白吧,总体来要飘逸中不失稳重,华丽中不失简洁,记得风格一定要大气,最好再有点儿文化内涵……”

赤瞳当场笑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尾:“……”

雪尾差点哐当一声跪地上。

……

周竹桢折腾完雪尾,放下茶盏,端详了一下榻边的青年。

他垂着眼睫,薄唇紧抿,一头乌发用鹊尾冠半束,鬓角一丝乱发都没有,月白的交领掩着凸起的喉结,外表冷淡镇静,脸颊火烧一样的红却出卖了他。

周竹桢不禁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归真却突然抬了眼,深紫色的瞳孔中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深邃如海,摄魂夺魄。

周竹桢心跳停了一拍。

她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掩饰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站了起来:“不早了,我去休息了——明还要早起。”

归真这才想起什么,匆忙起身,去牵她衣袖:“宸元,床已经铺好了,你在这边睡吧……”

“怎么,舍不得我走啊?”他本意是自己去另一个房间,然而这话实在是有些歧义,周竹桢看他明明不好意思,仍然端着禁欲庄重模样,不由得起了捉弄的心思,唇角勾起抹恶劣的笑容,叩了叩桌上的木匣,“以前都没见过?想不想试试?”

归真:“!!!”

周竹桢走到他面前,勾了他下巴,轻轻挑起,指尖触感滚烫一片。

“首座自重!”归真下意识往后一躲,虽然羞恼,斥责却毫无力度,更像是无可奈何的劝,“这种事情……哪能随便试试?至少也要先结契合籍,祭告地……”

“我都要剑斩道了,还祭告地?”周竹桢表情冷了一冷,“我没想过与任何人结契,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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