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暗处的魅魂,屋内发生的一切都没逃过他的耳力,听了个清楚。
起初他暗笑这位顾小姐都成汴州城的红人儿了,还如此不消停。
然而当他听到“玄王府”三个字时,着实惊呆,再也笑不出了。
眼见顾锦宁和秋桐坐上马车,直奔玄王府,魅魂急得上蹿下跳,连忙追着马车而去。
他紧赶着快顾锦宁一步抵达,匆匆联系弟兄们尽快通知主子,又返回影卫住所,换下影卫服。
当顾锦宁沉着脸敲开玄王府的大门时,开门迎她的,正是作仆从打扮的魅魂。
既然做戏做全套,魅魂便努力摆出家仆的模样,问道:“这位姑娘,请问有何事?”
顾锦宁立即递上腰牌,说道:“我来找玄王爷。”
魅魂接过,装模作样地认真核查一番,与其同时,顾锦宁也在打量他。
腰牌自然是核实无误,魅魂双手递回,说道:“我家王爷这会儿不在府内,要不,顾小姐先进来候着?”
“小女也正有此意,麻烦您了。”
顾锦宁颔首,就是刚才对方双手递归的动作,她已想起,玄王那日派去给她送礼的,正是此人。
眼前之人分明与她见过,却又假装不认识,上回是下属,这回扮门房,花花肠子多得很。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随从,皆是诡秘多端之人!
顾锦宁不禁对简皓玄的印象更差,连带着,王府内的景致也不愿多看。
走在她身旁带路的魅魂,若知晓她此时此刻的鄙夷,定会大呼冤枉。
平日,玄王府若仅凭一块腰牌,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进不来。
整个王府里,就他一人知道,主子和顾姑娘的那点子事。他不来开门,谁来开?
总不好告诉门房小厮,你们未来王妃来了,嚷得人尽皆知吧?
魅魂自认做得非常体贴细心,欢快地将顾锦宁主仆二人带进王府正厅,亲自斟茶倒水。
至于顾锦宁始终不发一语,他直接选择无视。反正这个大小姐每回见他家主子,都没好脸色,一切等主子回来自己解决。
皇宫内,玄王接到影卫密报,薄唇微挑,小丫头动作倒是迅速,这么快就上门找茬了。
一旁的太监险些没端稳奏折,他居然看见玄王在笑,怕是活见鬼了。
“奏折搁这儿吧,本王会派人带回府。”
没等太监应声,简皓玄便已大步迈出御书房,动作利落,舍轿骑马,快马加鞭地赶回王府。
宫墙内,马蹄声渐远,一旁避让的宫人目不斜视,对玄王爷如此跋扈放纵,早已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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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王府正厅。
顾锦宁坐在雕花圈椅中喝茶,魅魂站在一旁,不断找话题与她套近乎。
不愿见他嬉皮笑脸地说闲话,顾锦宁淡觑了他一眼,说道:“我怎看你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正尽职扮演的魅魂顿时卡住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应对。
他居然忘记自己送贺礼的事情了!
幸亏他耳力极好,敲听到马蹄声在府外停下的动静,连忙道:“顾小姐,王爷回来了!”
顾锦宁淡淡看了他一眼,表示知道了,却依旧端端地坐着,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冰冰的。
魅魂挪了挪脚,想提醒她,是王爷回来了啊!
知道你天生丽质,素面相迎也罢了。可好歹得抚抚鬓角,作出女儿家的娇态来吧?
但任凭他如何抓耳挠腮,顾锦宁都毫无反应。
他正想开口,只见顾锦宁睨了他一眼,说道:“若你是被风沙迷了眼,应当尽快用清水冲洗。”
魅魂噎住。
此时简皓玄正好步入正厅,愉悦地笑道:“你还真是不论上哪儿都想医治别人。”
魅魂如蒙大赦,急忙躬身退出。临走前,望了一眼主子的背影,心中大呼,被迷了眼的,怕是主子自个儿,真是悲乎哀哉!
顾锦宁冷冷盯着坐在她对面的玄王,小巧的下颚紧绷,浑身上下只透露着八个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她不愿再与之虚以为蛇,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爷为何要将我的事大肆宣扬出去?”
“原本是要迟一些才会传出去,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简皓玄淡笑。
顾锦宁蹙眉,他又“好心”解释:“我已告诉过你两次,该如何自称,你却偏要明知故犯。若还有下次,就不是如此小惩为诫了。”
在顾锦宁的眼里,玄王简直不按常理出牌。她一再无礼,他从不计较,却唯独抓着她偷偷行医和对他的自称不放。
“玄王爷承认得倒是爽快!”顾锦宁冷笑道,“既然您如此大方,不如一次说透,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您,要如此抓着我的把柄不放!”
“并非招惹。”简皓玄想了想,又改口道,“其实也算招惹到了我......不过那是旁的事,与此事无关。”
眼前的男子俊美无俦,眸光耀眼如星。
但顾锦宁只觉得,他简直是卑鄙可耻,居然面对质问,顾左右而言他。
明明问的是为什么揪着她不放,他偏要扯什么“惩罚”什么“旁的事”,真是无理辩三分!
“既然如此,那还真是费解,我行医治病,是害到了谁?亦或是,有什么病人,牵扯到了您的利益?还是说……玄王爷就是太闲了,所以才有空来干涉别人的私事?”
顾锦宁在盛怒之下,勉强用理智控制着,才没说出“狗拿耗子”这般俗语。
“没想到你平日寡言少语,吵起架来,反倒牙尖嘴利。”
何曾有人敢对玄王如此咄咄逼人。
然而他却仅是抚额轻笑:“锦宁,你把我想得太卑鄙了。”
顾锦宁嗤之以鼻,仍在等着玄王与她正面对峙,居然没察觉到被叫了闺名。
简皓玄知道她在等,于是便敛了笑,正色说道:“因为我想知道,当你面对无法控制的情况时,是否还能坚持你的那套处事准则。”
“......此话怎讲?”这个理由出乎顾锦宁意料。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现在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简皓玄意味深长。
此时,顾锦宁已是怒极。
她恼怒每次遇见玄王,都要受制于他,被碾压得死死的,非常不痛快。
于是冷冷地道:“玄王爷乃天潢贵胄,自然视他人为蝼蚁,何曾在意过蝼蚁的感受?既然您想看,那我奉陪便是!”
此话听在简皓玄耳中,颇为讽刺,他眸色倏地沉了沉,薄唇轻启:“这并非本王所想。”
然而顾锦宁却自知对方若是不愿说,她根本无法使他吐口,便不想再听他“胡搅蛮缠”。
随即起身行了个正礼,对玄王说道:“哪怕被戏耍之人,再无反击之力,也不愿被时刻拴着链子。您的眼线,我退还给您,王爷自己留着享用吧。”
说罢,顾锦宁看了秋桐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正厅。
两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