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对程姝瑶道:“似乎,苏大公子是才从外地回来,也许还不知招亲之事……先看看罢。”
果然,那队人马渐近擂台时,苏慕白瞧见台上热烈场景,挑眉诧异。
转瞬他便察觉,此处是在以文招亲,面色微顿,扬手让队伍调转方向,似要回避。
那边擂台前的百姓也发现了他,登时喧闹起哄:“快看!是苏大公子!”
不少百姓早前便亲见过苏慕白在文会上的风采,没见过的人,也听过那次盛世,随即众人纷纷喧嚷着,让他上去,与应试者一较高下。
面对旁人鼓噪,苏慕白原不想理会,只淡笑着默然拱手。可是,简芷尧却早已注意到他,立即叫停了文试,一时间,苏慕白成了台上台下瞩目的对象,他只好立在原地。
只见简芷尧起身上前,莲步轻移,在擂台边站定,朝苏慕白揖礼道:“芷尧久仰大公子文采,今日有缘能在此处遇见大公子,还望大公子不吝赐教。”
简芷尧字字清亮,说罢,又灼灼地望着苏慕白,秋水明眸中满含希冀,含义不言而喻。
百姓们惊异过后,起哄声愈响,自动在大公主与苏慕白之间让出了一条道。
男子们望着苏慕白,流露出歆羡,而女子则暗自失落,既羡慕大公主可以直言恋慕,又希望苏慕白能拒绝文试。
一旁的侍卫长见苏慕白面对皇女相邀,却迟迟不动,正想上前去“请”,简芷尧却摇了摇头,仍静静凝望着几步之遥的男子。
苏慕白缄默片刻,遂从马上下来,朝大公主还以一礼,朗声道:“谢大公主殿下谬赞,然草民之盛名,乃幸得同好赏识,非真者才华超众,草民深感惭愧,自认不足当此名,还请大公主殿下恕罪。”
男子声音清越悠扬,如春风化雨,然而在不卑不亢的姿仪下,唇角已无笑意。
此话说得委婉,却又很直白,以婉拒盛名做幌,实则表示不愿参与招亲。
听出弦外之音,简芷尧心中黯然,却仍不放弃,坚定地道:“苏大公子自谦了。芷尧认为,大公子盛名乃是公认,若评判有无非凡实力,上来一试便知。”
此话回应苏慕白的谦词,像是仅想见证雅士风采一般,又把矛头抛回苏慕白那边。
苏慕白微蹙眉头,沉吟一番,正色道:“大公主殿下的垂爱,草民感激不尽。只是草民前些日子去了江南文期酒会,今日方才回城,不知城内正在进行招亲文试,途径此处,实属无意,请大公主殿下海涵草民冒犯。”
一番婉言再拒,苏慕白仍给大公主留了丝情面。只说自己不知实情才有所唐突,只字不提大公主的盛情难却。
他站在台下,大公主站在台上,明明他不论从身份还是位置上,都低人许多,但他言谈举止间,却只有风清月朗,没有微下之资。
反倒是简芷尧,明明站在高处,身份也是矜贵无比,却自觉卑微似尘埃。
虽然苏慕白留了情面,仿若未察女子当众表明的心意,可这样的婉拒,更让简芷尧觉得刺耳。
登时简芷尧面色潮红,恼羞斥道:“苏慕白,你就不怕,本公主去向皇上请旨?”
苏慕白怔了怔,遂拱手淡然道:“公主殿下贤身贵体,蕙质兰心,草民相信,您不会如此,亦不屑如此。”
“你……”男子这番话,堵得简芷尧的斥责再也说不出口。
一直在后面默然静坐的玄王,此时才淡淡发了话:“大公主,何必强人所难。”
“惺叔祖……”简芷尧委屈地唤了声。
“既然苏大公子意不在此,大公主的招亲文试可以继续了。”
玄王对比擂司仪官颔首示意,继续被中断的文试,随即玄王优雅地下了高台,周围的百姓下意识避让。
此时正在茶楼窗前盯着事态发展的顾锦宁,总觉得玄王在下来时,似乎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睨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只见玄王在苏慕白面前站定,一玄一白,一个冷漠一个温润,气质打扮完全不同,却同样风姿卓越,分不出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苏慕白也淡笑望着玄王,面上温和谦恭,但只有玄王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锐色。
玄王眼中透着兴味,淡淡道:“苏大公子毋须多虑,本王只是来向你表示歉意?今日大公主招亲但凭各人自愿,大公子若无意相争,大驾来去随意便是。”
“谢玄王爷海涵。”苏慕白不欲与他寒暄客套,略一拱手,便转身欲走。
玄王却又道:“不过,苏大公子,你在本王这里还落了一样东西。”
顾锦宁暗道不好,扶着窗棂的手指渐白。别人不知他说的什么东西,可顾锦宁自己却明白得很。
果然,玄王从袖中掏出那枚玉佩,单手递向苏慕白,笑得意味深长,道:“本王多谢大公子美意,只是本王……用不着这枚玉。”
苏慕白转身,待看清那物件是何物时,笑意凝滞,随即也单手拿过,目色再也不掩锐意,直望着玄王道:“王爷有心了。”
“大公子有心了才是。”玄王挑唇,分寸不让,“本王倒有个建议,如此贵重的信物,大公子今后应当好生收着,切莫再随意丢了。”
“多谢王爷雅意,不才自有分寸。”苏慕白面色仍平淡,言谈有礼有节。
但也唯有玄王能感觉到,苏慕白在强忍怒意。倘若不是围观之人众多,恐怕苏慕白会直接与他对峙,不会隐藏锋芒。
随即苏慕白再未作停顿,迅速调转人马,远离招亲擂台。
周围瞧热闹的百姓们,虽瞧得高兴,但对这两人的对话,都是云里雾里,看不明白。
似乎苏大公子将一件信物给了玄王,而王爷今日又借机将信物还回,但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真的那么要好,且也不像真的在道谢。
就连一向对是非敏锐的程姝瑶,也是看得迷糊,望望苏慕白,望望玄王,又偷偷瞟了眼自己的好友。
只有顾锦宁,此时心里还是那两个字: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