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忽然发问，程姝瑶诧异地看了眼她。
那男子却似极坦诚，直言道：“在下家中有老母，在汴州住不惯，所以只好搬回老家。”
“阁下家乡在何处？”顾锦宁继续问道。这时不仅是程姝瑶，就连魏澜和窦靖晶也不解地看向她。
顾锦宁从不主动探问旁人私事，眼下已算反常，程姝瑶不禁挑眉，停下了本要签租契的动作。
“回姑娘，在下老家在穆安。”男子依旧笑着答道。
穆安距离汴州不算太远，半天之内便能到。当时是她们看过铺面的第二日，便得到回音。若窦靖言传信说有人要租铺面，对方立即回信，时间上倒瞧不出破绽。
“确实是个好地方。”顾锦宁扬唇，眸色却犀利了些，“不过只听阁下说话，却听不出竟是穆安人士。”
男子愣了一瞬，遂尴尬笑道：“许是在汴州待久了，乡音少了许多。”
顾锦宁点了点头，未再多言，转而对程姝瑶道：“签罢，我只是随口问问。”
“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遇见骗子了呢。”程姝瑶揶揄一句，随即豪迈地将自己的大名签在租契上，后又按下指印。
做完这些，程姝瑶留下一份租契，然后又数出五张银票交给那男子。
男子笑着接过，遂将钥匙递给程姝瑶，道：“祝各位姑娘生意兴隆。”
“承您吉言，日后您来我们这儿吃饭，给您打折！”程姝瑶嬉笑道。
那男子呆愣了下，似是听不懂“打折”为何意，只连声说好，而后快速告辞。
“姝瑶，你瞧你，都把人吓跑了！”魏澜窃笑揶揄，又有些无奈，“若你这样对客人说，怕是会被以为，吃咱们一顿饭，却要被打断手脚。”
早前程姝瑶已与她们说过许多经营想法，其中不乏一些从未听过的词汇，就说这“打折”，怎么听着，都像是要断人骨头的意思。
程姝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讪笑：“这不是说顺嘴了么，一时没改过来。”
“眼下咱们铺面是有了，我看这桌凳都挺好，只差锅碗和人手了。”窦靖晶眸光闪着期待，又赧然笑笑，“我想找些事做，余下的琐事，就交给我罢。”
旁边三人互相看看，自是没有异议。她们平日出府不便，只有窦靖晶是与兄长独居，出行自由些。日后开业了，也少不得让窦靖晶操持经营。
“我已吩咐春桃去做锅子了，铁匠那边紧赶着做，约摸半月后能送来。”
顾锦宁说罢，又将身后的冬梅拉近了些，道：“这是我院里的冬梅，到时由她做掌柜。”
“行，掌柜也解决了。”程姝瑶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本子，一边勾画着，一边道，“还有锅碗瓢盆、雇人手、进食材，菜单我已经拟好了。”
语音刚落，窦靖晶便笑着道：“咱们这旁边，不就有个现成的帮手？何处购置餐具和食材，家兄皆有固定的去处，我去问他便是。”
“啧，果然有了熟人好办事儿。”程姝瑶砸着嘴，又在本子上圈了几下，随即阖上，一本正经地道，“行了，散会吧。”
顾锦宁等人皆呆愣望着她，然而程姝瑶却似自得其乐，自顾自地哈哈笑。
魏澜失笑摇头，遂决定无视程姝瑶，转而问道：“你们可收到大公主的请帖了？”
“收到了。”其余三人皆应。
“也不知大公主又想做什么。”魏澜眉头轻蹙，“寻常宴席，大多是只请闺秀，大公主这回倒连各府公子也请了。而且流觞宴，往常上巳节才会办，眼下竟提早了一个月。”
程姝瑶嗤笑一声，道：“还能想什么？她不搞点事情，怎么见心上人？”
这话说完，三人都默然看向顾锦宁。
顾锦宁也是无可奈何，遂提前与好友讲明：“大公主也邀请我堂妹了，那日她会与我同去。”
“噗——”程姝瑶惊愕，圆眼睛瞪着，“她还邀请你那个奇葩堂妹了？我去……那你可得管好你堂妹，否则她闯了祸，咱们谁也兜不住。”
“只怕她不闯祸，祸事也会找上她。”顾锦宁扯了扯嘴角。
魏澜与窦靖晶亦是面色复杂。之前大公主对顾锦宁的敌意，她们都见识过了，这回再加个拖油瓶，还是个少脑子的，恐怕那日不会平顺。
程姝瑶想了想，便正色道：“锦宁，你可别心软，必要的时候，得死道友不死贫道才行。”
“嗯，我省得。”顾锦宁颔首应道。
……
后来的几日，顾以灵再没来过娴锦轩，顾锦宁也终于得了清净。
听说顾以灵正忙着做新衣，还跟三夫人出府逛了几回街，春桃顿时快被恼得吐血。
“小姐，当初堂小姐舔着脸向咱们要衣裳，如今要去赴宴，又会自个儿找裁缝做了。平日仿佛不认路似的跟着您，眼下倒能自己出府了，简直欺人太甚！”
顾锦宁却神情平淡，只说了句：“她有多看重这次宴会，你也瞧见了，何必与她置气。”
春桃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压尊气，鼓着腮帮子道：“等奴婢像小姐这般想得开，便能少恼些了。”
“你这性子，是该改改。”顾锦宁打趣附和，又安慰道，“春闱二月十三结束，算上放榜的时间，也不过是二月十六就落定了，他们也待不了太久。”
“不是还有殿试？”春桃微怔，遂又扁着嘴，“若堂少爷能入围殿试，怕是要待到三月了。”
“他不会入围殿试。”顾锦宁想也未想便说道。
前世顾三爷一家虽未在国公府里借住，但最终顾子轩的会试结果，顾锦宁还是略有耳闻。具体的名次她记不清，唯独可以肯定的是，顾子轩并未进殿试。
“但愿罢。”春桃沮丧地咕哝一句，只当顾锦宁是在安慰她。
待到傍晚时分，春桃去小厨房传膳，屋里只余顾锦宁一人。
秋桐瞅准机会进来，对顾锦宁道：“小姐，王爷那边来信儿了，今夜他会亲自过来。”
顾锦宁愣住，心头一颤，只听秋桐继续说道：“今儿换奴婢服侍您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