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宁迟疑着没动弹,便听秦小姐又道:“也不知她哪里得郭印菡欢心,整日硬凑在我们这堆小姐里。本来早前她出的丑,大伙儿就瞧不上她……是看在郭印菡的面子上,才不与她为难。哪知这人却蹬鼻子上脸的,平日惯会给人下绊子……”
听着秦小姐断断续续的牢骚,顾锦宁好半晌才明白事情始末。
大概就是世家小姐们对顾以灵颇有微词,却敢怒不敢言。今儿几人听闻城里有了新鲜的吃食,便约着一起来吃。
在饭桌上,顾以灵就不止一次地提起顾子轩入了殿试的事。这件事旁人已听了不下百次,早就厌烦了,所以秦小姐忍不住说了句,入围殿试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哪知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顾以灵忽地变了脸,直接讽刺秦小姐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大伙儿都知道,秦小姐的长兄是春闱落了榜的,秦小姐自然面子挂不住,随即反驳,她兄长哪怕会试未中,今后也会走旁的路子,不像有些人,只能靠歪门心思谋前程。
这话说的……可不就是戳到顾以灵的痛处了?故而不可避免的,两人在桌上便闹了个红脸。
顾锦宁也并非有意听墙角,而是眼下这情形,她作为“姓顾的”再出去,怕是要被秦小姐泄愤了。
“窦姑娘,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秦小姐声音难掩激动,清晰落入顾锦宁耳中,“最后郭印菡发了话,说是让我莫太小家子气,不要计较这些事情!那姓顾的还顺杆爬,说我搅了大伙儿的兴致,让我来付这顿饭钱!”
顾锦宁这才明白,为何来了几个小姐,最后只留了秦小姐一人。恐怕是因她留在最后付账,心里气不过,才会与窦靖晶说这些发泄怨气。
窦靖晶依旧是好言好语的,柔声安慰着说:“郭小姐说的也在理,气坏了自个儿身子,旁人只会更开心……你看,我们店里刚巧在让利酬宾,这顿饭钱也不需要太多银子,你且宽心些罢。”
“这哪里是银子的事!”秦小姐依旧不依不饶,拍了下桌子,顾锦宁仿佛还听见银子相撞的响声。
“窦姑娘,今儿这饭钱,你不必免,该是多少便是多少!这点银子我秦湘君还出得起!我就是要让那个土货看看,她就算再削减脑袋往这汴州城钻,也比不上我们这些正经贵女!”
顾锦宁抚了抚额……得,这种恐怕就是程姝瑶说的那“人傻钱多的”。
之后的话,顾锦宁也不想再听,随即又轻掩上屋门,坐回原处。
约摸又过了半刻,窦靖晶才折返回来,顾锦宁笑望着她,问道:“秦小姐送走了?”
“你听见了啊……”窦靖晶了然笑笑,又给顾锦宁添了杯热茶,感叹道,“要说这生意,还是做老百姓的生意最舒心,虽然银子少,却没这样多的破烦事。”
顾锦宁接过茶,笑睨着窦靖晶:“不过我瞧着,你倒是应付得很好,看来让你做主理人是好主意。”
“莫打趣我了,这也是我与家兄学来的。”窦靖晶赧然笑笑,而后又面色凝重了些,“锦宁,你那堂妹……似乎已惹了不少麻烦。”
顾锦宁却极不在意,淡然地说道:“她不惹麻烦,才是怪事。”
“话是这样说……但我瞧着秦小姐的意思,别的小姐也对你堂妹很是看不惯。你也知道,那些人一旦发起狠来,可不比深宅大院的主母差到哪去,我担心你堂妹……”
“若她能说得通理,也不会让这些人都厌烦了。”顾锦宁神情未变,只淡定饮着茶,“左右遇到什么事情,也是她自己造成的,旁人说了也无用。”
窦靖晶怔愣看着顾锦宁,而后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顾锦宁思忖片刻,又问道:“你今儿可瞧见,那郭印菡对我堂妹究竟如何?”
窦靖晶回想了下,便说道:“说起此事,我也觉着有些怪异。郭印菡早前与你的过节,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她却对你堂妹极好,今日在雅间里,你堂妹是紧挨着她坐的。而且,我看那个情形,似乎不论你堂妹如何逾矩,郭印菡都宽待着,丝毫不觉得不悦。”
顾锦宁闻言,心下已有了判定,遂嗤笑一声,道:“好一出捧杀。”
“你的意思是?”窦靖晶不解地看着顾锦宁,“郭印菡其实是在故意下套?”
顾锦宁眉头拧着,只轻颔首,并未开口解释。
窦靖晶便长叹了声,道:“总归还是希望你堂妹能明白,这里的浑水可深着呢。”
顾锦宁勾了勾唇,心里很清楚,要想让顾以灵明白,怕是只能等她中了旁人圈套的那天了。
依郭印菡的性子,能将顾以灵带在身边,与世家贵女结交,还宽和相待,若说她没存什么坏心眼,顾锦宁是怎么也不信的。
只不过,顾锦宁即便知晓了,也不会去同顾以灵说。
她还没有那么善良,对一个捂不热的石头费这些心思。
与窦靖晶闲聊片刻,顾锦宁又问了些店铺经营情况,随后便告辞离去。
翌日。
顾锦宁起身后不久,用罢早膳,便见春桃面色不忿地进来。
“小姐,堂小姐一大早便出府了。”
顾锦宁失笑道:“她不就是每日出府?你的账本看完了?竟还有闲工夫生她的气。”
“今儿不同!而且我是半路遇到她的……”
春桃鼓着腮帮子,走到顾锦宁身边,声音低了些:“堂小姐今儿穿了身罗裙,我都替她冷得慌。瞧着她那副样子,怕是要去赴宴。”
顾锦宁依旧淡声说道:“上回她不就说了,近日侯府郭小姐要设宴。”
“哎呀!”春桃似是有些急了,伸手挡住顾锦宁手中的书,顾锦宁只好无奈地抬头看她。
“小姐,奴婢都说了,今儿堂小姐瞧着不一样!”春桃颇为正经,瞪着眼睛道,“堂小姐怕是今儿有什么大事要做!”
顾锦宁不由觉得好笑,问道:“敢问春桃嬷嬷,你从何处看出,她要做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