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毫不含糊。
一阵噼啪声结束,伙计便报出价格:“总共一百文!”
刚听到“一百”这两个字时,孩子父亲脸色都变了,待听到“文”字,面上又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铜板?”那男子犹豫着问道。
“对啊!”伙计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谁会用“一百文”银两?
许是伙计的眼神让人看着不好意思,那男子便赶忙道:“您方才那两位大夫有来头,我就以为……”
“行啦,那两位是真有来头,”伙计不在意地挥挥手,“但诊金也不是你们这些瞧病的出,是我们东家出,要不怎么你们运气好呢。”
虽然病人运气好听起来不像那么回事,可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嘛。
好在那对夫妻都是老实人,也不像伙计以前遇见的那些达官贵人般不好伺候,只见妇人醒过了神,忙用胳膊捣捣丈夫,男子也就赶忙从袖里取出钱袋,数了铜板递给伙计。
莫管事已将药配好,用牛皮纸扎成包放在柜台上,夫妻俩拿了药,又千恩万谢地表达感激。
“快带孩子回去吃药罢!”伙计笑眯眯地将他们送出医馆,而后轻叹了声,扭头进去便见莫管事也含笑看着他。
“看你做了几年伙计,倒是头回见你这样高兴。”
“哎,可不就是?”伙计咂摸着嘴,满脸感叹,“以往咱们见到的那些人呐,吃百年人参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所以这眼睛也长在头顶上。是来瞧病,可看咱们的眼神,也都跟看下人似的。也就是在这儿,瞧病才有个正经瞧病的样子。”
莫掌事闻言点点头,也流露出一丝感慨。
此时的内室里,齐大夫添了两杯热茶,也与高大夫对坐闲聊。
“高老,咱俩已经许久没有共同诊病了吧?”齐大夫喝了口热茶,感怀中又带着揶揄,“您,要是让以前的病人知道,你我共诊,诊的还是一寻常儿发热,那些人会不会跳脚?”
“要没这出,我都快忘了……”高大夫放下茶杯,眉眼弯起望着虚空,“也就是我刚学医术那会儿,才像今日这般,心无旁骛,眼里只有布。”
再后来,有了些虚名,又被苏慕白看重,给足银子聘去苏家医馆,接诊的布便都是些富绅或官员。这些人平日注重养生又惜命,病痛的也要用名贵药材,与其看重他的医术,不如是看重他的名气和药材。
真遇着了大病,他也不敢下猛药,只能用温补的贵价药材吊着命,久而久之,他竟几乎忘了心无杂念地行医是什么滋味。
今日虽是“杀鸡用了牛刀”,但对高大夫而言,却比以往诊治都要畅快许多。
“大公子还真是了解你我啊……”
齐大夫感叹一句,随即高大夫也挑了挑唇角,心下自然生出一声唏嘘。
三日后,那对夫妻又带着孩子来医馆。这次孩子已退了烧,精神也好了许多。
高大夫检查过后,又开了两帖巩固的方子,并着之前的药方一起服用。
夏菱嬉笑着道:“但咱们不必看明白,只要知道咱们姐最厉害就够了!”
连春桃都心里一秃噜,看了眼顾锦宁。
“嗯,倒是好法子。”顾锦宁挑唇颔首。
罢,她便再没看那男子,只对丫鬟吩咐去取只碗来。
而后顾锦宁从瓷缸残茶中舀出一些,当着众饶面尽数饮下。
“药茶我喝了。”顾锦宁随意地道,眸色却沉静一片,“信不信,喝不喝,都随你们,但不必猜度我会用解药。毕竟‘贱命’而已,犯不着我折腾自个儿。”
此言一出,众人霎时间面色复杂。
那些百姓自不必多,顿时既尴尬又无地自容。自己知道命贱是一回事,被人出来又是另一种感受。
本以为善心的人总是软绵宽和,那些富贵人家积德做善事,也总是笑眯眯的好脾气,怎的这姑娘话这样刺儿呢?
春桃夏菱等丫鬟也吃惊看向顾锦宁。往常她们姐话极有分寸,对那些寻常百姓更是不自恃身份。今日出这样的话,恐怕是真恼了?
高大夫亦惊得胡须翘了翘,有些懊悔没有直接将人拉进医馆解决,看着顾锦宁也不知什么好。你劳心劳力地把事儿做了,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为何非要把脸面撕破呢?
最吃惊的当属那个咬定同安堂不安好心的男子。他正横眉立目地准备痛诉,这下脸上表情凝固住,还来不及转换,眼睛圆鼓着,瞧着倒有些滑稽。
但凡开医馆的,又大肆做了善事,显见是想养善名,只要抓住这一点,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医馆肯定会迫于压力任他提要求。
可这同安堂……还真不按常理出牌啊?
顾锦宁也不在乎这些人如何作想,甚至眸中划过一丝厌倦之色。
随即她走到地上女子跟前,素衣冷颜,似裹着一层锐利。
那男子下意识后退一步,而后又觉得自己丢脸,竟被一个姑娘吓退了去,便大叫道:“你要做什么!光白日的,难不成还要害我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