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蓝家沉没在火海之中,生父在她面前自刎,她与姨母飘零半月,再没机会喝上过好茶。原本对茶水极挑剔的她,一路也被馋得辛苦,最后连酒馆里的叶子泡水都能接受。

星遥野阔,四下唯余她一人。她累极了,坐在凉凉的软泥地里,缓缓闭上双眼。她才六岁,还没有学会什么叫悲伤,也不会哭,只是心沉到了浓茶缸里,嘴里不住地泛起苦味儿。

躺着能好受些。

她便随意地躺在荒原古道上,不时还打个滚。耳边虫鸣喈喈,永不停息。

不知过了多久,草丛里传出悉悉索索地响动,一个褐衣短髯的男人蹿回大路上。

见她的身子横躺在地上,连路都挡不完,脸上却挂着几十岁人才有的深沉哀默,男人一时忽然不忍。

早慧的孩子生来苦。

他问:“你想哭吗?”

“不会。”

并非嘴硬,她的确生无泪。

男人顿了顿,“那是你的福气。”

“为何救我?”

蓝雅仍闭着眼睛。

方才在草丛里,就是这个男人在白影捂住她双眼时,取了白影的性,而后有悄无声息化了黑风大个子的尸体。

“跟我走吧!十六年后,我给你一个新的生活。”

“你决定就好,我没选择。”

“你当然有选择,去还是不去?”

“有和分别?”雅儿闻言,歪过头瞥了男人一眼。

他是个剑客,花白的渣子胡每一根都像他的剑锋一样尖利。明明有一身好本事,轻而易举就了结了那个拿扇子的怪叔叔,却冷眼看着她的姨母被黑大个子打死。蓝雅无法怪他见死不救,甚至还该对他心怀感激,毕竟他救了自己一命。

恩人?

一个见死不救的恩人。

男饶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只要她拒绝,便不满足谷里的条件。照规矩,他不能干涉备选者既选定的人生轨迹。哪怕那条轨迹,只剩下一条死路,他也得帮她重新走回去。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情面可讲。

“有糖吃吗?”

这是……答应了?男人松了口气,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没一会儿,他苦笑着摇摇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孩子又如何?被谷里选中的孩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她的话肯定不止字面上的意思。也许对她而言,这话等于在问“待遇如何?”

男人想了想,觉着这般解释再合适不过,于是答道:“……好好做事就樱”

之后的问答诸如此解。

“有烦饶蛙叫吗?”

“……不必担心,不听话的蛙,会被长虫吃掉。”

“爹爹每年都会送我只狐狸。”

“……年终奖得凭本事挣,有本事,占断山;没本事,喝西风。”

“我不喜欢跟别的孩子一起睡。”

“……放心,地方宽得很,狼窝、虎山、毒水潭,爱睡哪里睡哪里。”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

“这得看你自己。”

于是,她就这样被诓进了飞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