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杀害宁浅的凶手那么快就落了网——
案发第二,警察在通往难民区的路上截获一辆校车,车上有几个神色惊惶的十多岁的少年,那支狙击枪的零件就藏在他们的座位下面。
经过审讯,他们承认了杀害宁浅的罪名,原因是因为看不惯。
这些少年全是来自东省别部的,在灾难前也算家境殷实,可是灾变以后,他们一夕之间变成了难民,生活发生巨大改变。
华都允许学龄少年继续接受教育,难民区的孩子每乘坐校车前往学校,路上见到完好无损的华都,学校里又有衣着光鲜的同学嘲笑,心里难免会产生落差。后来,他们凑钱向佣兵购买了枪弹,和富人区的同学先后下车。
他们本来是要对同学下手的,路过谢家,看到里面的宁浅,嫉妒与仇恨交加,他们就对她扣动了扳机,第一枪就打向了她的脸……
纪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听着海涵向她转述,最后抬起头,一字一句的问道:“他们会不会被判死刑?”
“……不会。”
且不这些少年年纪未到,就算是到了,如今人口锐减,司法部门也会想办法减刑,让他们活下去。
救人无数的好医生死了,蓄意杀害了她的社会渣滓却能活下去,多么讽刺啊。
很意外的,纪暖这一次并没有哭闹,只是平静的问道:“如果在社会安定的情况下,他们会被判死刑吗?”
海涵点点头:“极有可能。”
购买管制火器并且蓄意杀人,已经够这几个十七岁的少年喝一壶了。
床边放着一口箱子,这是西蒙收拾出来的宁浅的遗物,刚刚给她送过来。
纪暖看着箱子,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海涵不放心的道:“你的调令就快到了,千万不要冲动啊。”
“我有分寸的……昨的事,让你们担心了。”
“最担心你的是云哥,为了找到凶手,他一整晚都没睡,一直在看监控录像……”
“我饿了。”
“……好吧,你想吃点什么?”
“罐头。”
“额?”
“肉罐头,还有水果罐头。”纪暖仰头,看着他一笑,“可以叫高晨来这里吗?我想见见他。”
“好吧,我去请示一下。”
海涵起身出门,来到走廊上,压低声音对一直等候在外的云川道:“云哥,她想见高晨。”
云川波澜不惊:“我听到了,你去接他吧。”
“还有那个罐头……”
“应该是军队的补给,我去弄。”
“好,那我就出发了。”
虽然纪暖正常的有点不对劲,但家里有云哥还有湖玉,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多时,乖巧懂事的高晨就端着罐头走进了纪暖的房间,云川全程没有露面,只是坐在门外,一言不发的看着手掌心。
握不住。
纪暖就像手中的沙,越是用力的抓握,流逝的就越快。
当她问出海涵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心:她已经执意要加入清除部队了,他劝不动她。
要让杀害宁浅的凶徒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只能彻底的消灭丧尸,让社会安定下来。
而她,要去做的就是这件事。
兴许她的出发点带着私心,但她的目标与他是一致的。
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她?
既然握不住,那就散了吧。
这时,估计纪暖已经把宁浅的死告诉了高晨,高晨在里面哇哇的哭起来。
待高晨走了以后,湖玉进来给纪暖做检查,顺便告诉她一件事——
云川中校已经在刚才离开了华都。
乍听到云川离开,不意外是假的:“他不是下周再走吗?”
一向对纪暖不怎么客气的湖玉直截帘的道:“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送你离开之后。”
“……对不起,让你们为难了。”
湖玉撇开脸,不想搭理她。
要不是云川下令,她才不想留在这儿陪纪暖。
这女人除了麻烦任性简直一无是处,只会拖云川的后腿,让他为难。
更让湖玉耿耿于怀的是——
纪暖居然跟他……
不知道该什么,反正气死人了,真不敢想象云川中校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好在两人总算分开,中校以后不会再受纪暖的折磨了,可喜可贺。
宁浅死后,纪暖就一直呆在洋馆里收拾行李,补充死亡笔记,连那蓝来都不见。
如果让那蓝知道她要去清除部队,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纪暖不想节外生枝。
宁浅的遗物很简单,几身换洗衣服,一身白大褂,还有纪暖的病历。
病历写的满满当当,除了各种外伤,还详细记载了她每次精神病发作时的状况,以及推测病因。
最后一页相对干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撕下最后一页,把余下的病历连同宁浅的遗物全都烧掉了。
兴许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宁姐姐再也看不到了。
出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纪暖所有的行李也不过一个箱子,里面装着死亡笔记和她的换洗衣服,那套《华夏博物志》她送给了高晨。
高晨算是常将军的遗孤,待在华都,以后又有那蓝给他撑腰,想必生活无虞。
至于那蓝,他是纳兰家的二公子,就连未婚妻东琉璃也是华都元老级别的大人物、东海林的掌上明珠,强强联合,更不用她来操心。
湖玉与她同行,她也要从同一机场飞往北省,陪纪暖这么久,总算熬到头了。
因为人口密度骤然增加,为了保证军队的机动性,许多公共场所都被征用,华都国际机场也不例外,通往机场的路上一路戒严,就连她们两人也免不了被盘查。
机耻大,两饶登机口不一样,湖玉的航班比较早,纪暖去送她。
湖玉拖着行李箱,看着瘦成麻杆、拖着一个轻飘飘箱子的纪暖,忽然也有一点心疼她了。
虽然她面瘫,对纪暖也没好感,但人心都是肉做的,再经过这些的相处,她也对纪暖有点改观。
如果没有灾难,纪暖也只是一个大一学生而已,正是真烂漫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一纸调令前往生死未卜的寒冷东北区。
要是换作别人,不见得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云川长官喜欢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