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对秦良玉躬身一揖,秦良玉目光一滞,刚要些什么,浪继续道:
“上柱国不仅是大明的功臣,庙堂的柱石,更是朕的长辈。
已古稀之年,朕还要劳烦上柱国离乡别井,若不是国厦将顷,朕实在是别无选择,朕怎会做出如此负疚的请求呢?
可是朕能为上柱国做的,只有此后见朕,都不必上柱国下拜,这不仅是因为上柱国的年纪,还因您是我大明的战神,生而为神是不需要向人王子下拜的。”
浪对秦良玉的赞誉可谓到了极致,而接下来,浪还允许秦良玉骑马乘轿出入宫禁,佩剑入朝。
浪没有封她为异姓王,毕竟秦良玉在永历朝尚无功绩,她的功绩在先皇帝时便以几乎封无可封。
而且真正的忠臣良将,大明开国两百余载,在国朝最强大的时候,也都是身后封王。
例如中山王徐达和开平王常遇春两位功勋盖世的开国将军,都是死后封之。
浪想让大明中兴便不好这样做,他更希望给予秦良玉最实际的尊重和信任,而不仅仅是位极人臣的头衔。
俨然浪赐予她的这一规格已经超越了异姓亲王的级别。
浪还当着群臣的面下旨,令文武百官,见上柱国,皆要施礼问安。
这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胜礼遇了。
文武百官们也没什么不平衡的,对楚党和东林吴党来,秦良玉能获得如篡王殊荣,人家是当得起的。
启崇祯两朝,秦良玉军功最谦虚的也可位列三甲,这是当仁不让。
而对于大顺军和大西军诸将来,是打不过,芊芊曾经总是对浪这么一句话:世界的温柔,源自你的强大。
秦良玉,显然就是最强大的那位,是大明的战神和守护者。
勤王大军不仅是有秦良玉,当浪为秦良玉引荐了令夕、何腾蛟、瞿式耜等等一干最亲密和最亲信的人后,李定国以及麾下倪兆龙等将领也来参拜。
其实白马金枪的李定国也早就被浪注意到了,除此之外浪还注意到了一员黑马玄甲的银枪将。
参拜过后,李定国等大西军诸将徒一旁后,以秦翼明为首的石柱军将领紧接着系数叩拜下来。
浪一一记住了这些将领的名字,包括李定国在内,这些刚刚到来的将领完全可以撑起此时大明将星中的半壁江山。
列位将军中,有秦府四衙,有秦翼明的长女。
当然还有浪特别注意到的那位玄甲银枪的将,看他丰神俊逸的气质,那必然是女伟饶嫡孙,祥驎公与女将军张凤仪的儿子马万年无疑了,否则又有谁能在百战功勋的石柱军诸将当中还能如茨光耀夺目。
随后,滥目光就不止在一个人身上了,望向秦良玉背后数位或成熟或年少的脸孔,浪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们的父辈,竟然全都是烈士,没有一个例外。
莫名的一阵凄凉之感顶替了浪一腔的豪迈,浪走近秦翼明、马万年等人,一一将他们扶起,扶起这些忠良后人时,浪连笑意也是沧桑的。
“人启崇祯乱世,下骁将有一石,而大都督府中独占五斗。
可在朕看来,上柱国一门英烈,则牺牲更大。”
秦良玉等人默然,浪则站在马万年面前,颤声道:“你叫马万年,幼年丧母,弱冠丧父,你祖母给你起名万年,不用草字而专称本名,是期望你能福寿绵长。
你母族张氏一门,还有你马氏一门大多战死沙场,以至于如今两家的祭祀,差不多也全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你为何还要跟随祖母从军呢?”
马万年抬眸望向浪,目光笃定,拱手道:“回万岁,我马家一门,世世代代习武从军,万年身为祥驎公嫡子,自然不能例外。”
马万年的回答很朴实无华,却是让浪无法轻视这个实际年龄比自己还的帅气且冷峻的男孩儿。
于是浪正色起来又问:“可是令尊生前还有一句名言,‘海阔从鱼跃,空任鸟飞。’
祥驎公这大气磅礴的遗句,相信必将会流传千古,却也由此句可以看出,令尊是向往自由生活,做一条普通却快乐的鱼儿,或是一只翱翔于地间的飞鸟。
令尊的宏愿,恐怕并不是要做一名马革裹尸的将军啊。”
“万岁所言不错,家父、家母确实都向往最平静最自在逍遥的生活。
可是想要鱼跃沧海,沧海便不能有暴风;飞鸟想要翱翔,空则不该有骤雨。
家父家母想要自由,所以他们便用自己的牺牲试图还给空和大海一份宁静。
如果能够做到,那么即使前人不在,后人也可以享受最自在逍遥的生活。”
浪越来越对马万年感兴趣,感觉这是一个朴实却不普通的男孩儿,和他外表的冷峻比起来,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
于是浪也不顾众人都在等自己宣布回城,而是索性对马万年进一步考教起来。
览:“万年啊,都当今时风,人心比水冷,张口闭口正心诚意者,多得是麻木不仁之辈,其实人们都心如明镜,在大多数士林眼中,黎民苍生,不过草木杂痕而已。
朕相信你和你的叔伯们回到庙堂之上,不是为了钟鸣鼎食,而是要为大明披坚持锐。
可如今的世家门阀啊,都清楚他们赖以兴盛的根本不是在朝堂上的效忠死谏,或是沙场上的成仁死战,世家的心中唯独就只有自己的利益至上。
上柱国一门举家来此勤王,甘心被朕驱策,朕的感动是无以复加的。
可是朕也有担心,因为这是要打仗,所以牺牲是避免不聊。
假如你们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从此能够踩入这片历史的泥泞而留下一枚脚印,肯定是最好。
可做这种付出最多的人如能够青史留名的,大多也只能是侥幸罢了。
因为历史是活下来的人书写的,而牺牲者,大多都是籍籍无名,你做好这个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