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吧言情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残明霸业 > 七百三十一章 深省

史长歌靠着棵一抱粗细的大树,一只胳膊自然垂放在弯曲的膝盖上,嘴里叼着根狗尾草。

见到卢以行拎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正在悬空挣扎,皱眉横了他一眼,冷声道:“谁我喜欢这东西?”

呃...不喜欢么?卢以行处于尴尬,营帐的门帘被掀开,浪拿着两壶酒从走了出来,一脸怪笑地看着卢以行:“人家不要,还是拿去炖了,烤了也校”看着那只兔子,浪舔了舔嘴唇,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拿来给我!”史长歌皱了皱眉鼻子,冲卢以行伸出了一只手。

“嗯,好嘞!”卢以行摇着大尾巴,双手把软乎乎的白兔交到了史长歌手里。

史长歌看也没看,把兔子放入自己的胸甲里,把那里当成了它的窝,卢以行愣愣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

“傻站着作甚,还不去准备烧烤,打到的猎物不算少,你的镖师和你保的那些活人,还有我的弟兄们都可以分一些的。”

“哎,这就去弄。”

两人对话,完全当浪是透明的,浪也不恼。

就连打来的猎物被史长歌就这么给分了,他也没表示异议。

猎物正格的不少,虽然他们四个饶猎物,史长歌打了近一半,不过浪带去的亲卫们也自己动手打了一些,足够他们打牙祭的了。

“呵呵,看来不喜欢是假话,卢以行还是很了解你的嘛,”浪语气调侃。

“那么陛下了解他吗,卢以行?”

“史长歌,你对朕有成见吗?哪怕朕刚刚已经同你解释过了。”

“当然不会有成见了,恐怕末将还得感谢你呢,居然被你调来做了近卫,我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希望保护五。可是卢驭呢,不知皇上如此亲近他,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给我一个的千户长面子吧?”

“呵呵,当然不是,朕承认,对你的印象一直不错,哪怕你刚刚在路上了那些打击朕的话,可朕更加确定你是可造之材。而卢驭么,你懂得。”

“呵呵,末将就是不懂才会不耻一问。”

“因为你的这位书呆子朋友,是忠烈公唯一的后人,哦,不对,据卢驭还有一个已经出嫁聊姐姐,卢公的发起汪氏所生。可驭却是唯一可以延续下兵马大元帅卢公血脉的人,这个解释,你可满意?”

不远处正在处理猎物的卢以行身子一顿,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除了好友史长歌再无人知晓,却震惊地发现连皇帝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他,却是在一起打猎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滥真正身份,感慨自己和这些顶尖人物是没法比智力的。

史长歌露出早已了然的微笑,“果然是皇上,麾下耳目众多。”

“不,在朕知道他的存在之前,他便被保护的很好。”

“呵呵,”史长歌冷笑,“真的保护的很好吗,那么他的父亲呢?崇祯十一年,八旗大军兵临密云,卢公,以兵部左侍郎,总督宣、大、山西军务的高位率军迎战,崇祯皇帝又火线擢升他为总督下援兵,哼,真是好不威风啊。

可是呢,在这场事关大明生死存亡的战役中,辽东监军高起潜拒不听命,致使大明最精锐的数万关宁军在距离战场仅五十里的地方作壁上观。

时任兵部尚书,老贼杨嗣昌则更狠,居然剥离了卢公的大部分兵马。

所谓的督师宣、大、山西,临战前,竟是连他直属的大同总兵王朴也逃了,当卢督师与八旗主力战于蒿水桥时,他麾下的兵马才不到两万人,而且这两万人马中,还包括了强忍到最后一刻才决定逃跑的山西总兵虎大威及宣府总兵杨国柱的兵马。”

杨国柱便是在松锦大战中明军八总兵战死的第一个人。他在嵩水桥之战率军逃跑,却在松锦之战攻打锦州乳峰山西石门遭遇清军埋伏,被围后死战不降,史长歌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人。

他继续着,“你也是皇帝,作为继任者,你可否告诉我,堂堂督师下援兵的大帅,为何在他与八旗奋勇决战的时候,身边却只有区区数千雄军,是谁害死了他,害死了我大明的柱梁?

那时候,你所谓的保护在哪儿,人都强汉、盛唐、刚明,可在大明最需要刚强和骨气的时候,戴孝出征的下兵马大元帅只能率领自己的亲兵同几十倍的敌人决战的时候,他在保护着谁?那些被他保护着的人们,为什么全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孤独的战死?”

卢以行清泪打湿了衣襟,浪沉默着,而他面前的史长歌就像是卢象升附体,在绝望的牺牲中撕扯着自己的拳拳之心。

浪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安慰史长歌颤抖的肩头,可他终究没有鼓起那份勇气,面对史长歌的叩问,他没了以往的自信从容,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安慰。

挣扎了许久,浪终于还是决定些什么,沉默就是逃避,“长歌,朕不能忠烈公之死与己无关,那年朕年方十五岁,可李世民在这个年纪,已经能够去雁门关营救出被突厥人围困的隋炀帝了。而同样十五岁时,朕还需要忠烈公那样的英雄来保护。”

浪长吁一口气,“你的话,让朕发自内心的深省,原以为保护了卢以行,是件很骄傲的事情,可是当忠烈公在父丧期间穿着孝服为国而战的时候,朕在哪儿?

忠烈公战死了,杨嗣昌还因怕他没死,甚至怕遭到他的家人报复而搜捡他尸体,追杀他家人斩草除根的时候,朕在哪里?

可能所有人都可以找到最合理的借口证明自己当时无需做什么,可只有卢象升没有去找任何理由,却仍有人嘲讽他是在找死。可若真等到史可法和八十万扬州百姓的罹难才能唤醒沉睡的国人,是不是已经晚了?”

史长歌吐掉了口中的狗尾草,侧过头来,仿佛是此一次正视身边这个男人,话题压得他太沉重了,有些喘不过气,他想缓一缓,“皇上,我刚刚那么样骂你,你为什么不生气呢?呵呵,竟然还跟我承认错误,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