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某嫌扭头去讲话太不舒服,便干脆坐在了桌子的邻边,同时把酒坛酒碗移了过去,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为了与蛇妖族结盟一事,鹰魔族雪崩的事情,如今天下都知道了。”他得意之中流露笑容,似乎等着反击。
林涟漪微微惊讶,此人懂的确实不少,便接着问道:“公子可知,为何是十月阁的人来,而非十虹涧的其他弟子——”她这一问下去,已见房某面露犹豫,似是不知,接着道,“如齐声却、高秋蜓等人。”
房某果然越发迟疑,想了想不能回答,脸上倒憋出了一点红色,不满地咕哝一声,轻蔑地瞪了林涟漪一眼,道:“难不成你知道?”
林涟漪轻轻一笑,道:“我还真的知道。”
房某半信半疑,催促道:“你知道就快说,别像个女人似的卖关子!”
林涟漪微怒,怒道:“我本来就是女子。再说,你孤陋寡闻,难道还怪别人不告诉你不成!”
房某带着天然的轻蔑,轻哼一声,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还不愿意听!”
林涟漪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房某也没有再理她,平白被一个陌生姑娘扫了兴致,只有捧起手中的酒冲冲怒气了。
摊主为新来的客人上了酒,这边的吵闹他自然也听见了,都是他酒摊的客人,作为摊主也只有上前缓和一下关系。
他走到林涟漪面前,满含尊敬,客气地问道:“姑娘,这我也不知道了,能否请姑娘说说?”
林涟漪知晓摊主的意思,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瞪了另一边的房某一眼,对摊主解释道:“十虹涧的弟子,高秋蜓,上一回上千羽林来,质问千羽林为何放走了林涟漪,此事摊主你必然知晓吧?”
不用回忆,摊主立刻点点头,道:“我知道,经过这里的一位客人说到了此事。听闻,这位高姓女弟子,后来竟没有回到十虹涧中。”
林涟漪点头,继续道:“高秋蜓不知所踪,但是她的师妹薛琳琳,与她的师兄,齐声却齐师兄,在十虹涧中闹了一番。”
摊主惊奇:“这我倒不知道了。”
听得此事的房某也是颇为惊奇,侧面微偏,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立即收回目光,嘴里轻蔑地说了一句什么,似是嘲讽。
林涟漪察觉到房某自以为不明显的动作,继续道:“如今十虹涧的弟子,与千羽林之间,关系不甚好,故由十月阁的护剑使出面,商议结盟一事为好。”
“另外,身为十月阁的护剑使,守护镜花剑,得十虹涧师长授意,对结盟一事的了解,定然比其他弟子更加深刻。若十虹涧师长不能出面,自然当由护剑使出面。”无垠补充道。
摊主慢慢体会着其中意思,忽然一惊,两眼大亮,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两位的意思是,十虹涧赞成与蛇妖族结盟!”他话语之中,显然肯定之意比疑问多一点。
四面客人皆惊。
方才与林涟漪争辩的房某忍不住鄙夷地转过头来,明明白白地向二人投去怪异的眼神,仿佛在嘲笑两个不懂装懂肆意胡说的傻子。
无垠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低头捧起酒坛,倒了一碗酒,一口口慢慢喝了起来。
林涟漪不置可否,道:“这等大事,岂是我等可以猜测的?正道以千羽林、百琐庄、十虹涧为首,怎么做,还要看他们最后的决断。”她望向千羽林,那片东林的树木、临霄峰的高耸,已近在眼前了,她喃喃,“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摊主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恍惚地离开了。
林涟漪与无垠相视一眼,暂时无言。
“且不管你说得对与否,这些都是十虹涧的私事,你们两个平凡之人,如何知晓?”房某道,看到无垠正抬起的不耐烦目光时,他想起对面好歹是两个江湖人,而他只是一个世俗之人,不禁害怕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挑衅,我只是实话实说。”
无垠淡淡道:“你又怎知我二人只是平凡之人?既非江湖之人,也好揣度江湖之事?”
房某心头咯噔一下,收回目光不敢回答。
林涟漪拿过酒坛,倒了一口酒,对无垠道:“别理鼠目小辈,低我师门声名。”
二人相视一笑。
房某怎么都觉得这两个人是在嘲笑他,却怎么也不敢再说话了。他看向酒摊外边,初夏的闷热已渐渐显露出来,树木趁着暑气尚未浓重,积极地散发着生机。几点碎花点缀草丛、树木上,于这平淡的日子里添了几分闲适。
“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房某不得撒气,凭借多年以来走南闯北养出来的脾性,将受过的气尽快扔了出去,赏着眼前平凡而闲适的景色,暗想只要不往那边看过去,心情便会舒畅很多。
“绿树浓荫夏日长……”无垠牵着林涟漪的手,以指送之法道。
“楼台倒影入池塘?”林涟漪回应一句,问道,“绿树浓荫倒是有了,佘夜潭也算是水潭吧,可是密林无光,哪里来的倒影?”
无垠笑了笑,道:“我记得观海山上有楼台倒影入池塘之景。”
林涟漪轻轻一笑,目光灵动,道:“就是你被教主拉过去陪练的那一次看到的?”
无垠沉默了一下,随即冷静地望着她,道:“我没有输。”
林涟漪收起些许笑意,声音柔和了一些,道:“你也没有赢。”
无垠面容中竟显露出些许不甘:“若非他让池及等护**着和我比试,我还能过十招。”
林涟漪微微噘嘴,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凝视他的手,道:“是我爹做得过了。”
这只手不久前指甲脱落皮开肉绽,她看到的时候,还当这层皮都没了,所幸只是鲜血流得太多,还不至于要接新皮上去。
“他怎么下手这么狠!”林涟漪扶着他在门口坐了下来,伸手令门窗关上,一路在近旁护着无垠回来的两人,白掌事和池及护法,站在外面,于门窗关上时悄悄离去。
无垠背靠着门坐了下来,稍大一点的动作便扯动一身伤势,坐下时已是浑身抽痛,倒吸着冷气,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爹气头上,你别去。”
林涟漪嗅到他一身血味越发浓重,又听他如此回答,又气又痛,道:“我不去,我在这里陪着你。”
无垠抬眼望见她满溢心疼的目光,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咳咳!”笑到一半,又咳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