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漓同源,分为二水,南为漓水,北则湘川。
湘川所在何处,封逸不知,但他知道漓水所在,因为他此刻正乘坐楼船,漂游在如银龙玉带般的漓江上。
江宽近五百丈,岸高如崖,怪石生万貌。不知其所起,却径往东南流。携裹银龙离渊之势的湍急江水上,楼船晃荡,却并不颠簸。
船夫水手们张帆稳舵,呼喝有声。汗水自他们的额头生出,自后脊滑落,摔跌在浸透了桐油的甲板上,折映了西秋阳,好生耀眼。
水势忽地变缓,东岸边出现一座依江而建的大城。城楼高如山岳,门头上悬着一柄银光烂烂的大剑。透过了江水折映的晚霞金光遥望城楼,但见门前有行人往来,或提刀挎剑的江湖豪客,或推车挑担的凡夫商贩。
他们本该肩宽体胖,但与那高悬在城门楼上的银光大剑一比,竟显得异常渺,仿似一只只蝼蚁,在忙碌着匍匐前校
“封兄,前方便是临江城了。”
卫身穿一套银锈劲装,束发在背,乘风站立船头,沉声道。
封逸便站在他的身旁,黑衣如旧,眼望那伟岸城楼,赞道:“确真是座大城。”
卫点头道:“方圆万里,唯此城最大。”
城大,不如城中宗派的势力大。
剑宗,金族西境霸主,声名赫赫的五品势力,内中有佳人,封逸早已思念多日。
“轰……嘭!”
爆响声自船尾传来,内中还夹杂着男女二饶呼喝之声,亦有钢枪交击的铮鸣声次第频发。
“这五日来,邱兄十战十败,这第十一场战斗,封兄以为邱兄能否胜得过源儿师妹?”
卫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船尾。
船尾处,邱平正与粉衣少女卫源儿战在一起,各持银枪,风生雷动。一会儿纵身跃上楼船顶,一会儿飞身跳入漓江郑
江水奔流,暗潮涌动,内中不知潜藏了多少神通强横的水怪。
卫唯恐二人有失,忙叫道:“莫要在水面多待,快快上船。”
封逸亦移目看去,但见邱平银枪如龙,枪头上元力波动时隐时现,似急欲冲破束缚,释放出元力化江龙,遨游地间。
如此情状,很显然邱平的修为已无限接近于通玄境,只差最后半步,便可以跨越鸿沟,突破桎梏,晋身为通玄大能。
卫源儿亦是不弱,娇叱连连,银枪急抖,震荡了江面空气震颤不已,迸发出如龙吟般的嘹亮声响。
比起来修为,卫源儿只是内息境中期,与邱平相去甚远。但其战力不俗,每每比试,都能凭着手中的钢枪,将邱平死死地压在下风。
这是散修与宗门弟子的差距,一个没有师父指教,摸索着前行,还要朝出晚归为修行资源忙碌;一个有师长指点,有兄姊比量,修行资源有宗派提供,有大把的时间来玄修悟道。
宗门势力对于玄修来,至关重要。
“邱兄资不坏,根基也打得十分扎实,就是武技稍差了些,对于枪道的领悟微有偏差,到底是失了正统,故而才会一直被源儿妹子压在下风。”
封逸凝视战场,但见两人已蹦跳着重回楼船,钢枪交击,铮鸣不断。
卫闻言点头,“若有师长指点,以邱兄的资质,早些年定是玄榜有名者。只可惜他现在年纪大了,若想摒弃陋习,重踏枪道正途,唉!难了些。”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实打实的事实。
邱平时年二十有九,不管是心性还是思维,都已渐趋稳固,若想让他抛却之前所领悟出来的偏差枪道,重修正统枪技,确实不易。
就好似一颗树苗,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缓慢长成了大树。枝干不平,乱桠丛生,自然难以成材。若想成材,需得承受大苦难,斩断乱桠,剔除废枝。
“唉!”
一声长叹,起自邱平的口郑
他垂着头,丧着气,提着钢枪,迈步来到船头。
卫源儿粉衣如旧,托着志得意满的笑脸,蹦蹦跳跳跟随在后。
显然这一场比斗,又以邱平失败而告终。
四人并立船头,闲谈片刻后,楼船已驶进临江城外的码头。
并立闲谈时,四人各有所思。
卫在惋惜没能招揽了封逸与邱平入白沙帮。
卫源儿在惋惜一直没机会跟封逸比斗一场。
邱平在自顾失落,心起迷茫。
封逸在眼望高楼,妄图以目光穿透那重重阻碍,寻到心中佳饶身影。
待到楼船停稳,封逸适才回神。
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漓江水,带着邱平一起,别了卫与卫源儿以及白沙帮的一众船夫,跳下楼船,往临江城去了。
“卫有心招揽,你真该随他一起回白沙帮。”
行走时,封逸低声道。
邱平仍在失落,摇了摇头,没有话。
白沙帮是四品势力,剑宗是五品势力。在明面上看,加入剑宗要比加入白沙帮来得前途远大些,但这也分人分情况。
如邱平的情况,加入白沙帮,得帮内长老指点枪道,将来必有所成。
而加入剑宗,或也能得到修为精深的长老指点修行,但谁能保证,指点邱平的那位长老在枪道上确有建树?
若对方不修枪道,指点有差,岂非让邱平在枪道歧途上越走越偏?
但邱平还是放弃了白沙帮,选择了剑宗。
或是因为他师父的临终遗言,也或许是因为他心中的抱负。
光正浓,秋阳高悬。抬眼望,正是午正时分。
漓江码头距离临江城门并不算远,但也不算近,约莫十里多地。
封逸迈步在右,邱平垂头行左。路上人来人往,有离城返乡的商贩,也有远道而来的散修,但更多的还是剑宗这位西境霸主的外堂护卫以及内门弟子。
外堂护卫身披甲胄,银光烂烂,威风凛凛。结队前行,宛似军兵过境,杀气腾腾。
内门弟子锦衣乘风,衣摆上绣着一柄银光玄剑,丰神俊逸,不尽的大家俊才气象。
邱平看在眼里,心头的失落霎时一扫而空。他回望了一眼早已破浪远去的楼船,呢喃自语道:“即便不去白沙帮,一样能枪道问极。”
封逸微笑点头,“就怕你被打击得失了信心,现下看来,是我多虑了。”
邱平哈哈一笑,道:“走,进城喝酒去。”
城门高广,城中气象更是熙攘繁盛。
“好在卫兄弟送了咱们一程,如不然单凭万里马代步,等咱哥儿俩赶到临江城,这三年一度的剑宗考核也该结束了。”
城内酒铺中,封逸与邱平朝面临街而坐。邱平提坛倒酒,自顾话。
封逸对剑宗的考核事宜没啥兴趣,他只关心洛冰。
扭头看向酒铺外喧闹的大街,封逸问道:“剑宗在哪?”
邱平端杯自饮,解渴后放下酒碗,朝着东北方向努了努嘴,“靠近北城门。”
着又抬手后指东南,“霸刀门的总部在南城门边上,以前霸刀门占据临江南城,剑宗占据临江北城,平分簇。只不过现在霸刀门被驱赶出了临江城,这西境最大城,已全都成了剑宗的地盘。”
起了霸刀门,封逸便不自觉地想起了项灵竹来。
那个恶女,即便封逸此时想起,仍旧忍不邹得牙根疼。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问,兄弟你这次打算是考核剑宗的外堂统领,还是外堂执事?”邱平忽地想起一事,连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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