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那人的气息后越千泷立刻往城南方向跑去,不对,这周围有血腥味!难道是齐衍遇到了不测?然而停下步子后,越千泷脸色就白了大片。她身边有好几具尸体,看样子应该是刚死不久。
“师父,”越千泷看着正站在前方不远的人,他背对着自己,手上是一把染血的箭矢,“是你杀了这些人?”
齐衍微微转身,连脸上都沾了血迹。
“你为什么杀他们!”
“为什么?”
“他们都是普通百姓。”
“可他们动了杀心,还下了杀手,”齐衍一把丢下了手中翎羽,目光中透着丝丝危险,“若我不杀他们就不会站于此地。不是我想杀他们,是他们找死!”
越千泷无可反驳,这些人白日里驱赶不成,晚上竟然要烧毁整片林子。而且从现场的情况看,齐衍是中了埋伏。
“千泷,别说了,齐衍受伤了。”
经苏玦一提醒越千泷才注意到齐衍腰间和脊背上的血痕,原来那些血迹并非来自于他人,而是他自己。
“先给他疗伤再说,”苏玦率先过去扶住了齐衍,没想到苏玦的手刚贴上那人就倒在了他的怀中,“千泷,他晕过去了。”
女子叹了一口气,只好走上去探了探齐衍的情形,从脉象来看伤得有些重,他们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可越千泷、苏玦二人对蒙池镇全然不熟,该找什么地方呢?
“现下出了人命,他们一定会更穷凶恶极的找我们,露宿在野外是不行了。”
“你是说?”
“我们往远处找一处人家再说。”
苏玦的意思是要胁迫他人了?约定几条后越千泷也点头,他们在城角找了一家破旧的民房,扣了扣门后不见回应,苏玦索性踢门闯了进去。
这房子里有人?越千泷的目光停在角落中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灰头垢面的孩子,他正双手环抱着膝盖,一双深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越千泷看他并不抗拒,便又靠近了几步,说:“我的一个朋友受了伤,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休息,你能不能帮帮我们?这些全部都给你。”
越千泷从怀中拿出了一些银子,但孩子依旧缩在墙角里,纹丝也不动。
“怎么?你不要?这些是银子,可以买好吃的。”
孩子咽了咽口水,目光忽而转向了越千泷腰间的水囊。
“你想要这个?”
孩子点点头,越千泷才刚解下那水囊就被这孩子猴一般的抢了去。那人打开塞子,三两下就把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
越千泷蹲下身来,尝试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渴了?”
孩子依旧点点头。
“这个也给你。”
孩子看着越千泷手中的半块麦饼,眼神中有些费解,但他最终还是接过去了,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看他吃完了,越千泷才笑说:“怎么样?我们不是坏人吧。”
孩子这时才从角落里挪出来,拍拍身边的土榻,示意苏玦将受伤的齐衍放上来。
“谢谢你。”
越千泷随机查看起了齐衍的伤口,他中了三箭,而且箭头还在里面没有拔出来。还好她从宁王府携带的伤药没有遗落,这个止血效果好极了,对付齐衍的伤应该不在话下。
“孩子,你叫什么?”
“六。”
“六?”怎么用数字当名字的?越千泷一挑眸,“那我就叫你小六怎么样?”
孩子又点点头。
“你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住几天?而且,不要把我们的消息告诉别人啊。”
孩子转动着眼珠子,又点了点头。
“对了,你是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
“你的父母家人呢?”
孩子眼神一黯,明显不愿提起。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我们……”犹豫之下越千泷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在这里,我不会说出去,放心。”
听到这一句越千泷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可以准备拔箭了。
“我来拔吧。”
“没事,我知道怎么拔。”
苏玦听了坚持道:“你来看着这孩子,我来拔。”
实在扭不过这人,越千泷只好跟这孩子坐在了一处。
苏玦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划开齐衍的衣物后就撕开了他的袍服。看来还插得很深,箭头完全陷在了皮肤里,至少足足没入了将近三寸。而且之前苏玦注意到了,这里的箭镞都经过了特殊改良,在箭身上附有细中的钩刺,一旦插进身体中就会紧紧勾住血肉,要拔出来的确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看着苏玦脸上凝重的表情,越千泷提示说:“这箭陷得很深,你还是先把伤口松一松吧。”
“松一松?”
“你不用担心,师父能忍住。”
稍微清理了伤处的血污后,苏玦便用匕首利落的将伤口往两边划开了些。见那昏迷人并无半分异常,苏玦才试着用手握住箭柄往外拉了拉。不过才使了一点力,齐衍便呼吸急促的绷紧了全身。
“师父,师父……”这人开始呓语了,“师父,疼……阿衍,觉得疼。”
苏玦本不欲说话,但昏迷中的齐衍一伸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胳臂。
“师父,我想你,我想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找到你,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你且忍一忍。”
“师父,你在哪里?师,师父……”
苏玦心下一动,竟然叫道:“阿衍。”
“师,师父?”那人虽然双眼紧闭但身体却颤动起来,正不安道:“你回来了?”
“嗯。”
“你,你可还会离开?”
“不,”苏玦回应的握住了齐衍的手,难得温言说:“从此我便只呆在阿衍身边,再也不往他处。”
“师父?”那人呼吸急促,眼角竟隐隐渗出泪来,呓语着:“你喜欢的那片桃林我让它一直开着,我终于……终于种出永不凋谢的桃花了,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再看一眼。这一次就算你要将它烧毁,也是不能够的了。”
越千泷忽然想起那晚在流光小径中看到的场景,因为齐衍幼时种下的雁返铃,凰灭也得以用残像的方式在她眼前重现。那人身量纤长,眉目间与其说是清圣倒不如说是不知人间五味七情的寡淡。那有着一袭墨发和出世风华的人不光一挥袖烧毁了齐衍所种的桃林,而且还站在尚且年幼的孩子面前,认真的问他伤心是个什么滋味,又问他到底什么叫失望和动怒。那时越千泷只觉得那人像极了庙宇中供人参拜的雕像泥偶,可最后凰灭竟说,只要齐衍种出了永不凋谢的桃林,自己便会呆在他身边,永不再离开。敬璇阁外的桃林年年依旧,可凰灭却从来没出现过,想来最后是他失言了。
“师父……”
看着那人像要醒转,苏玦立马手下一动。
“啊——”忽的右胸一阵入骨噬心的剧痛,齐衍不禁蜷缩着叫出声来。
苏玦赶紧按住了他开始流血的伤口,稍作清理后便将备好的草药敷在了伤处。
这时齐衍也清醒了,沉默的思考了少许后他才虚弱道:“谢……谢谢你……”
伤处的剧痛让齐衍清醒了几分,他一看越千泷身边的孩子就警觉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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