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之前齐湣王软禁了孟尝君在宫中,只怕两人算是彻底闹掰了,连明面儿上的遮掩都变得敷衍起来,于是心有抱负与野心者,知齐湣王只怕是真的大势已去了,便以自身号召力影响了一批民众与兵马急忙急燎去投靠了。
趋炎附势者古今皆不少,因此一支锐利的队伍眨眼便扩充成兵壮马肥,声势更为浩荡。
城中的民众与造反者集伙此事影响尤其恶劣,齐王得知消息后怒摔落榻,立即怒吼派城守一千去抵挡,却不料城守办事不力,面对阻挠行军的民众只会暴力镇压伤害,并造成马踏数十人伤亡,此事又在城中造成了新的仇恨,此时彼此之间的对立更是达到了顶峰。
而这时一队人恰如其分从暗中冲出来救走受伤群众,一边抵挡城守,一面朝人群中喊道:“齐王不仁,暴施民众,齐王不义,囚禁孟尝君,欲杀功臣,如今天地降祸,我等若不反了这齐国最大祸首,只怕齐国亦离亡国不远矣啊!”
此话一落,所有人都震懵了,而城守一听便心下大惊,紧接着便暴怒大吼:“造反贼人,拿命来!”
要说之前城中的民众如同盲头苍蝇,如今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今日的异象,“日”代表王君,或者天之子,如今日食,此乃凶兆,有认为,发生日食是皇帝失德,奸党当道表现,日全食一般应念在国亡君死,天下大乱,城池沦陷,疆土丢失。
因此不禁民众失了心,连兵卫也一下手脚无力,人心不稳了。
这时正值一举击破……
——
齐宫之中,天色亦是昏暗,一盏盏急忙点燃宫灯迎风摇曳,尤如鬼火,今日的深宫尤其寒冷,齐王只披着一件外袍,赤着一双脚,急喘着粗气,提着一柄长剑,一脚便踢开了孟尝君的房门。
齐王身后跟着姜斐,姜斐其身则跟着一队持戈卫士,一群人气势汹汹,如同寻仇般恶煞煞地。
孟尝君抬头,他斜卧于软榻之上,衣敞而褶皱,露胸敞襟,墨发不束不扎,整个人飘散着一种萎靡又艳情之感,他看着气极败坏的齐王,抿唇笑道:“你这般模样来见我,倒真是令我开怀啊。”
“你——”齐王咬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他颤巍巍地提剑直指其门面,咆哮:“是否一切皆为你安排的?”
而齐王身后的姜斐则惊讶地看着孟尝君,目光怔怔地。
不过一日未见,孟尝君却比挨饿那几日还要憔悴瞿瘦了不少,整个人像脱了一层皮似的,形枯如柴。
孟尝君双臂一张,平躺于榻,笑得开怀道:“人岂能改变天地之意志?只怕是你的王位到头了吧,哈哈哈哈……”
“闭嘴!尔休得胡言!孤不会听你的妖言惑众的!”齐王勃然大怒,急步朝前,欲一剑刺向他胸前,却被身后的姜斐一把拉住。
姜斐急急劝道:“父王,如今民心大变,又有兵马逼进,我等还需得用他来退兵平事啊。”
齐王一顿,眼底几经忿恨犹疑,最终理智终占了上风,他道:“速将人绑起!”
孟尝君没有反抗,几下便被几个兵卫捆绑了起来,他被反身绑着押向齐王,神色却不慌不忙。
他讥笑地看着齐王:“你不是一直想杀我的吗?怎么,如今刀剑在身,我又束手就缚,却不敢了?”
“田文,你别太嚣张!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孤的手上!”齐王阴声道。
孟尝君望天,浮夸讥冷的表情一点一点沉寂,忽然沉声平静道:“你且看看,属于你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这时,天地一瞬间便彻底陷入了漆黑一片,齐王眼睛一下瞠至极限,骇得抱头蹲地尖叫。
“不——”
“父王——”
但下一秒,齐王又一把抓起地上的剑,腾然而起,后肘一缩,便欲刺入孟尝君的胸腹之中,却被急忙赶来的姜宣一剑挡之,那剑锋只堪划过孟尝君的衣料,不曾伤及皮肉。
姜宣道:“父王,万万不可——”
齐王大怒,推开了他,目眦尽裂,状似癫狂:“他欲窃我江山,我必杀了这小人以泄心头之愤!”
“父王……”
姜宣与姜斐一时皆劝阻不下心意已决的齐王,面色焦急,其它兵卫上当阻挡,不容两位公子忤逆其主公之意。
眼见着齐王举剑一步一步逼近孟尝君,他道:“你逼孤太甚,今日便是你死之日。”
孟尝君倒不惧生死,他面尤带笑意与恨意:“便是我死了,你这齐王之位只怕也终将保不住了,见你往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过活,倒是比直接杀了你更痛快些。”
“田、文!”齐王气喘如牛,一双眼睛通红充血,喉中咆哮一声,便举剑刺入。
这时暗处数人跳出,刀剑挑刺欲救出孟尝君,而齐王偏头冷笑一声:“早知尔等暗伏有人!”
孟尝君一看,只见他楼中墙头早已趴卧数十名弓箭手,只待钓出他藏于暗处的帮手,尽数斩断。
孟尝君的几位高手一看早有埋伏,心知中计,可方才情形危急,却已是逼上绝路了。
他等对孟尝君抱拳道:“我等不负君命,亦不负陈郎君之所托,就此绝别!”
他们面色一改,目光如电飞冲向齐王,欲擒拿在手,可终究慢了一步,数箭穿身,倒地而亡。
孟尝君见此,闭目而沉默。
齐王欢快而大笑:“哈哈哈哈……不知还有多少人欲往救汝,孤便当着你的面,将其一一杀尽,孤要让天下皆知,这齐国乃孤之物,尔非你田文。”
孟尝君睁眼:“那若是天下人欲救本公呢?齐王,你杀得尽天下人吗?”
齐王的笑声嘎然而止,他冷冷地盯着孟尝君:“孤是杀不尽天下人,但杀你一人却是不费吹灰之力,汝可否要试试?”
他将剑抵于孟尝君的脖间,剑刃如慢刀磨肉般,一点一点地割破他的皮肉,让鲜血渗流而出。
齐王阴笑道:“孤便这样一点一点地割断你的脖子,你觉可好?”
孟尝君没答话,他望天,一柱光正好浇注于他的瞳仁之中。
看着他的齐王愣了一下,也倏地抬头望天。
这时,天正在一点一点地变亮了起来,风刮而至,宫铃岑岑作响,沙沙的树声一下像是被放入了仍为安静的空间,变得如此清晰,栩栩如生。
天地一下失音,周围的空气像被一下抽掉,在场的人耳膜不闻周身,唯心跳声噗嗵噗嗵噗嗵一下快过一下,一下响过一下。
气氛骤变,没有人察觉不到这一变化,他们背脊骨一下蹿上一股子寒意,如临大敌。
所有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人如乘风、如落叶、如那缥缈的一丝云彩,无声无息、神隐而至。
在一片死寂之中,那人的身影随着天放亮,在众人视野渐现清晰。
首先第一个失态者是姜宣,他瞪大眼睛,愕然张嘴。
紧接着是一批曾参与刺杀行动的卫军,一个个倒抽了一口冷气,面色发白心跳如擂,如同见鬼了一般。
然后是姜斐,他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他脱声道:“这、这是不、不可能的……”
人,怎么能死而复生呢?!
来人望天,那细白的皮肤迎光如瓷般细腻,她似叹似预示般呢喃:“天亮了……”
来者没理其它都呆傻了的众人,看向盯着她如同入了魔一般呆滞的孟尝君,线条柔和的嘴唇弯起,微笑道:“主公,焕仙来接你了。”
这语气,如同远赴而来的人来找回自家不慎丢失的珍宝似的。
孟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