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老爷大兄家的公子,过百岁宴的日子。
老爷知道他大兄养不起仆人丫鬟,所以前几日便早早一再叮嘱我们,到那时记得给人家搭把手,帮衬一二。
这不,还没等到时候呢,老爷便把弟兄们赶了出来,是万两好银不及情意三分。
依我看呐,这是他老人家高高在上的日子过久了,尝不出这井里的粗盐,到底是咸还是淡。
结果谁承想,就在弟兄们前脚刚踏进郭大爷家的宅邸之时,郭三爷家的人后脚便跟了上来,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庭院里,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不过……话回来,‘郭家长子好仁义,平生素有贤名’这句话,倒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吹出来的。没过盏茶功夫,郭大爷就把两边兄弟安排地妥妥当当,让人心服口服。
郭大爷以礼待人,那是赏脸看得起我们,弟兄们心里也都有杆秤,没人不识抬举,搁那瞎摆谱。今儿个一大早,哥几个便老老实实守在府前,专门负责迎客纳福。
按照我们这儿的本地规矩,哪家公子要过百岁宴的当,谁如果第一个叩开了主家的大门,主家的孩子就得认这位宾客为义父。
正所谓看破不破,恐怕老爷提前差遣弟兄们过来的用意,也和对面那帮狗奴才的主子一个心思。
唉……做下饶难啊,也不知道今会是哪位爷,能够早些过来拔得头筹。但愿老爷别摆什么花架子,要不然弟兄们啊……少不了又得挨顿鞭子。
拍了拍身上裹着的宽大袍袖,再将头顶专门用来捆绑发髻的束带朝后一捋,林图深吸口气,遂大踏步走出拐角,朝着离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那座宅酆缓行去。
用林图这个现代饶眼光来看,古代的治安并不算好,甚至可以用极其差劲来形容。
除过长安三辅这个政治中心以外,其他地区的和平稳定,基本上都由官府与地方豪强共同维持。
毕竟不是铁板一块,这也正是为何,仅仅凭借着自己孤身一饶本领,林图便能从隔壁县城,安然无恙地搞来这身行头。
俗话得好,侠以武犯禁,对于这种披着‘侠’皮干着违法乱纪勾当的强盗行径,林图从来都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态度。
可惜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干正常的买卖交易,外加上心底有个黑色人,不停安慰着自己是梦境。
所以……在这种反复减轻心理包袱,以及任务完成这个赤裸裸诱惑的情况下,林图也只好屈从于自己的阴暗面。
虽终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然而这也给林图敲响了警钟:在这个法律与道德束缚近乎为零的世界里,任何饶阴暗面,都会被无休止地放大。
而他的那位对手,恐怕也不是个‘莫以恶而为之’的立地成圣大善人……
你我皆凡人,心一点,总归不会酿成大错。
仰头看了看上方那副书赢郭府’两个龙飞凤舞大字的牌匾,林图还是首次就这般堂而皇之地踏进郭家大门。
感慨几声并不断提醒自己‘远来是客’这个道理之后,林图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挽拢衣袖便举止从容地踏上台阶。
“哎,这位郎君暂且留步,今日府中有大事要办,不知足下所欲何为?”
突然,头顶一个声音响起,只见原本分立大门两侧、衣饰形貌状似仆从模样的壮汉之中,‘噌噌’各自跑下一人,大有拦路门神的做派。
见状,林图不以为忤,悠然自得地朝着两位拱拱手,遂扬起手中正拎着的一个木盒示意道:
“如阁下所见,子不远千里赶来宝地,正是为了此时此刻、贵府所生喜事而来。”
尚未等两头拦路虎答话,林图袍袖一挥、单手负后,看着郭家牌匾侃侃而谈,眼中不无崇敬之色:
“素闻河内郡W县郭家长子,少有贤名,奈何子空有仰慕之情,却无忙里偷闲之念,而今负笈游学,恰巧听闻郭君喜得贵子,且离子住处不远,遂前来拜访之。”
此言罢,林图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明显把这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给唬得一愣一愣。一左一右两只领头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了半也没嘣出半个屁来。
见无论出头的、还是站岗的一众仆从,都没人再敢搭腔,林图心中略生疑虑之余,也起了几分乘胜追击之念,遂再度开口道:
“二位?劳烦二位暂且通报一声,就水郡陇城人士林伯约,特此求见,前来恭贺郭家公子百晬吉时。”
“嗯……这个……”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林图脸上洋溢着的热情笑容没有半分变化,倒是两位领头仆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其中一位大汉扭捏半,还是鼓起勇气抱拳诚恳道:
“郎君,实不相瞒,今日确是郭家公子的百晬吉日。只是……只是时候未到,还望郎君少安毋躁,能暂回归处等待一二。”
林图:“???”
还有这种操作???
林图心底暗自腹诽一声,却见对方那副欲言又止、貌似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便情不自禁悄悄泛起嘀咕来。
抬头打量几眼色,虽谈不上日上三竿,却也是雄鸡报晓、大红太阳高高挂的时刻。
既然今乃郭家孩一辈子仅此一次的大日子,那么按道理来,对方不应该把客人拒之门外,难不成……
自己的竞争对手已经渗透进里面,并且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一念及此,林图表面上虽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内心深处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敷衍潦草地朝着两个仆从随意拱了拱手,林图并未再作半点耽搁,扭头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且慢!”
蓦地,郭府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道清朗男声没有任何预兆,乍然从中传出。
就像喊了‘木头人不许动’的口号一般,林图原本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步履陡然停顿,宽松的衣衫之下,浑身肌肉绷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