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山君以自己的腐肉张开了这张巨网,固然能够兜住几人幸免于难,但毕竟这泥石的洪流威势太过巨大,无端的飞石、锐利的石笋,纷纷穿过肉山君的肉体,不过一时半刻,这“肉网”就已经破破烂烂,满身疮痍了。
更何况再倔强的树枝,也撑不住这样威赫的泥石流。肉山君紧紧虬住的树枝一根根断裂,他便裹缠着几人在山间滚动,寻找下一个支撑点。
如此往复,此消彼长,吴根几乎能看到,肉山君身上附着的腐肉越来越少,已经不过是两尺来长。
这场吞天食地的巨大山崩一直持续到了正午。太阳在空中冒了一个尖儿,山鞍的角落里堆满了石头渣和树木的残骸,泥土的芬芳浸透在整座月牙儿一般的鞍部。
“咳,咳咳。”吴根扭了扭脸,像是一颗青草,从土壤深处“冒”了出来,浑身被盖满了冒着青烟的碎石,他抖了抖身体,血肉模糊的手臂随手翻开身边几块石渣,挖出了师姐来。
“师姐,师姐。”
顾北北的身体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的心跳脉搏虽然微弱,好在还活着,吴根把师姐安置在一旁,往下挖了挖,又挖出一具煤灰色的肉躯,像是个巨大的皮球,肚子上一起一伏。
“师父!”吴根大喜,把顾老头刨出来,就看见这老头儿的脸色满是阴霾,一双眸子里闪着光似的,瞪着吴根。
吴根吓了一跳,在顾老头的眼前挥了挥手,生怕这老家伙就此嗝屁,谁知道这老家伙原本呆滞的目光忽然一跳,乐呵呵地给了吴根一拳头。
“哈哈哈哈,怎么,你当老头子死了?”顾老头猛咳嗽几声,笑呵呵地抓着吴根。
吴根哪里有闲工夫跟这老头子鬼扯,把他一把推开,又在碎石渣里摸索挖掘起来。
除了跟师姐一样昏迷不醒的小乞丐,静静躺在一边之外,这一次两手都挖的淋漓出血,却仍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别挖了。”半晌,缓过劲儿的顾老头伸了个懒腰,看着吴根不知疲倦的模样,说道。
吴根却混当做没听着,继续深挖,两手沾满了血。
“我说别挖了!”顾老头忽然吼道,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声震得吴根整个人发蒙。
“师父……”吴根悻悻停了手,两只眼瞪大,在地里窥视良久,忽然问道:“不对啊,还少一个。”
“……没有了。”沉默了半晌,顾老头才说道。
吴根听了顾老头的话,怔在原地好久,才一个劲继续挖了起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里反复呢喃起来。
“肉山君,肉山君,肉山君……”
“我说没有了,你是不是听不懂啊傻小子!!”顾老头实在见不惯,他一把抓过吴根的衣领,拽住他在空中机械式地舞动的两手,眼睛瞪大。
吴根却歪了歪脑袋,视线飘向一旁的石渣里,目光呆滞,他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浑然没把老头子的话听进去。
“好,你要找,你要找。”顾老头气极,从自己的包里翻找起来,摸索了半晌,从里面摸索出一颗晶亮滚圆的珠子来。
“你看。”
他把这珠子放在吴根眼前,就看到吴根的两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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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沾着血的两手拼命握住这珠子,上下翻飞的视线一时看向顾老头,一时又盯着珠子。
顾老头犹豫了好半天,才悠悠说道:“本不想给你看的。那行尸生命力本就不算顽强,鬼力更是有限,又跟鬼修对峙,受了多处致命伤,在山间还被那么一折腾……”
顾老头眯了眯眼,视线有些低落,说道:“……行尸本来就没有精元。这颗珠子算是老头子借给你,你又送给它的,当做一个纪念罢了。”
吴根的眼泪哗的从两边的鬓角挤出来,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扭动身体站起,看着顾老头脸上笃定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而又作罢。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颗珠子,一言不发地塞回到自己的包里,默不作声地蹲在一旁,从此没再说过一句话。
顾老头知道这时候如何安慰都没有意义,于是只能摇摇头,站起身来,一手抱起顾北北,另一手抓起小乞丐,也不知道身上哪来的力气,一手一个竟然行动自如,如履平地。
他顺着刺眼的眼光,找准了方向,说道:“走。”
吴根这一次没有反驳,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顾老头身后,平静的跟着他一路下了山。
山间的路本不好走,既不平坦更不顺畅。但是经过异常改天易地的山石洪流之后,两人反而觉得这山路简直像是平地一样亲切。
晌午时分,顾老头带头到了村里。村子里好不热闹,这山石洪流算是替他们除了一道心腹大患,再加上衣衫褴褛的一行人从山里“回来”,这可是多年未有的大喜事。
村头的酒家带头设宴款待了顾老头一番,顺道好心提出,让村镇的医馆收治顾北北。
“别的不跟您吹,咱这地界,唯独吃得开的,就是咱村里的这些个人脉,仙师您要是不嫌弃,就跟俺去一趟医馆。”
酒席上,顾老头自然好不推诿地蹭了一顿好酒好菜,三巡酒宴过后,两眼冒金星的顾老头却自有一番计较,自己的爱徒他当然是不放心交给什么村医馆的,倒是小乞丐,可以托付给他们。
“您别担心。”谁知道这村头的“自来熟”却一点热情奔放,忽然压低声音,凑在顾老头耳边说道:“这医药费嘛,我特给你村保报销了,嘿嘿。”
但顾老头对这事却十分有原则,酒菜他吃喝不误,但顾北北的伤势,他心里门儿清,只有自己的师兄玄虚子才能解救,于是推辞了下来。
顾老头本打算就这样回到玄虚子那儿,先加急救治北北,没想到村子里却盛情难却。
推辞无果,顾老头只能在这山下的小村子里逗留了一天,算作是对村民们盛情难却的一番肯定。
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回去,在村子里雇了一辆牛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顾老头却在街上瞧见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等等。”顾老头忽然叫住准备赶车的吴根,他压住脑袋顶上的草帽,下意识地拍打了身上的着装,看了看自己一身农民打扮,心里泛起了嘀咕。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稍作乔装,却没想到在这偏远村子的街上遇见了同行。
没错,顾老头压低了帽檐儿,就看见街头另一条路口上,夹道簇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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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白胡子老道,装模作样地抓着一根“天师道”的旗杆,到了村子里。
顾老头尴尬笑了笑,雇车的牛二见了,也跟着笑了笑,低声说道:“仙师也注意到了吧,这两日村子里变了风气,就拜这大师的手笔。”
顾老头一听,来了兴趣,打听到:
“哦?这位大师什么来头?”
他看着远处的“大师”,被村头几个好客的村民摆出的宴席吸引走了,于是问道。
牛二憨笑一声,道:“我原以为您一定知道咧。”
“具体的,咱也不清楚,就听说县城那边有不少从城里来的看台大师,这一次算是久违的下乡了。”
“下乡?”顾老头眯着眼问道。
牛二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咱这边气候不好,田里的收成也看天吃饭,要是没有这些个大师指引,谁知道秋收的时候吃不吃得上饭呢。你说是不?”
顾老头嘿嘿一笑,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位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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