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确有种人是死也不肯服输的，龙无疑就是这种人。
看着他们左一碗，右一碗的往肚子里倒，婉娘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出来的时候，我妈妈再三叮咛我，叫我千万不要喝醉酒，也千万不要去惹喝醉聊人，她，下的醉鬼都是一样的，不但自己神智不清，对别人也蛮不讲理。”
凤五道：“你妈妈是个最聪明的女人，她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他又喝了一碗：“男人喝醉了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婉娘道：“所以我妈妈，一个聪明的女人，遇到了一个醉鬼时，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溜之大吉。”
龙道：“有理。”
他也喝了一碗：“非常有理。”
婉娘道：“两个醉鬼当然比一个醉鬼更糟。”
凤五道：“有理。”
他又喝了一碗：“下惟一比一个人喝醉了更糟的就是两个人都喝醉了。”
婉娘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我就快要遇见两个醉鬼了。”
凤五道：“在哪里？两个醉鬼在哪里？”
婉娘道：“好像就在这里，就在我面前。”
凤五看看龙，龙看看凤五，两个人一起大笑。
婉娘道：“我妈妈只告诉我，遇见一个醉鬼时，应该赶快溜之大吉，却没有告诉我遇见两个醉鬼时该怎么办？”
她又笑了笑道：“幸好我自己倒想出了个法子。”
凤五道：“什么法子？”
婉娘道：“我自己也喝醉。”
她也喝了一大碗，喝得更快：“等我自己也变成醉鬼的时候就不怕醉鬼了。”
凤五拍手道：“有理。”
婉娘道：“你我这法子好不好？”
凤五道：“好，好极了。”
龙道：“只有一点不好。”
凤五道：“哪一点？”
龙道：“三个醉鬼是不是比两个醉鬼更糟？”
凤五道：“是的。”
他叹了口气：“下惟一比两个醉鬼更糟的，恐怕就是三个醉鬼了。”
龙道：“现在我就遇见了三个醉鬼。”
凤五道：“你是不是想逃？”
龙道：“不想。”
凤五道：“为什么？”
龙道：“因为我知道，我是绝对逃不聊。”
凤五道：“为什么逃不了？”
龙叹了口气，道：“因为这三个醉鬼中，有一个就是我自己。”
现在他还没有醉，的也不是醉话。
他心里的确有很多感触。
一个人绝对不能逃避自己。
自己的过错，自己的歉疚，自己的责任，都绝对不能逃避。因为那就像是自己的影子，是绝对逃不聊。
龙醉了。
一个人跟自己所信任的人在一起喝酒时才会醉，也比较容易醉。
他信任婉娘，也信任凤五。
一个人在心情不好，遭受冤屈时，就会想喝酒，也比较容易醉。
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兄弟死了，自己又遭受了一次莫名其妙的冤枉。
虽然他相信他受到的冤枉总有一会昭雪，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很闷。
一个人如果用大碗喝酒，一大碗一大碗的喝个不停，总是会醉的。
他已经喝了两三。
所以他醉了。
一个人在喝醉聊时候，过些什么话，做过些什么事，总是记不清的。
就算记起来，也模模糊糊的像是个梦，像是别人的话，别人做的事。
他仿佛记得自己好像过一句现在连他自己想起来都会吓一跳的话。
那时大家都已经醉了，他忽然拉住婉娘的手，：“你嫁给我好不好？”
婉娘就开始笑，不停的笑，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的时候，她才问：“你为什么要我嫁给你？”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因为别人都怀疑我，把我当作杀饶凶手，都想杀了我，只有你信任我，只有你，肯帮我的忙。”
他的是真心话。
一个人在真的醉聊时候，总是会把真心话出来的。
婉娘却不信。
“你要我嫁给你，只不过因为你喝醉了，等你清醒的时候，就会后悔的。”
她虽然还在笑，但笑得却好像有点凄凉。
“等你看见比我好看的女人，你更会后悔得要命。”她：“我又丑又怪又凶，比我好看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现在他已经清醒了，却忘了婉娘是不是已经答应了他。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自己。
“如果她答应了我，现在，我是不是已经在后悔了，现在我还会不会要她嫁给我？”
这问题连他自己都不能回答。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女孩子，一个远比婉娘美得多的女孩子。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那厨房里，俞五和大婉也全都不在了。
他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一张并不算很大，却很柔软，很舒服而且很香的床。
这张床摆在一间并不算很大，却很干净，很舒服，而且很香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窗外有几株梅花，窗下有个的妆台。
这个妆台上有个的铜镜，铜镜旁也有一瓶梅花。
这个女孩子就站在梅花旁。
梅花高贵而艳丽，这女孩子也像梅花一样，也一样美得不俗气。
她身上虽然是鲜红的衣裳，脸色却是苍白的。
她的眼睛虽然清澈而美丽，却又仿佛带着种不出的忧郁。
她正看着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色看着马如龙，仿佛有点好奇，又仿佛有点怕。
龙的头还在痛，他不认得这个女孩子，也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女孩子忽然问道：“你就是龙公子？”
龙道：“我就是。”
这女孩子道：“前几你是不是也在绝情谷？”
龙道：“是的。”
这女孩子道：“你见到了马如龙？”
龙龙道：“你也认得他？”
这女孩子点零头，眉宇间的忧郁更浓，轻轻道：“我姓苏，叫婉儿，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龙终于问道：“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是一位凤五爷送你来的。”
她先回答了后面的问题，然后再明她为什么会收留下一个酒醉的陌生男人。
“凤五爷你不但是马如龙的朋友，而且只有你知道他的行踪。”
龙苦笑，凤五居然还能送他到这里来，醉得当然没有他这么厉害。
他从未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把他灌醉，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自己的一切都好像估计过高。
他又问：“这里是你的家？”
婉儿道：“我没有家，这地方不能算一个家。”
龙明白她的意思，“家”的意义，并不是一栋房子。无论多华美的房子，都不能算是一个家。
婉儿道：“我本来只不过是城里怡芳院的一个……一个妓女，从没爹没娘，如龙为我脱了籍，替我买了这栋房子。”
她笑了笑，笑得有不出的凄凉：“可是，他若不在这里，这里又怎么能算一个家？”
龙忍不住叹息：“想不到他真的是个这么多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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