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怒涛江几处堤坝的溃坝,澧江下游的清诚坝也溃了坝,灾情波及范围之广,千年未见,再加上不知哪里而起的疫病在灾民里不断扩散,似乎几年安定积攒下来的劫难都在今年应现了。
即使溪风皇城那边都未料到会如此,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拨出赈灾的款项绝对不足以安抚民心。
哀嚎遍野,百姓流离,宛如炼狱。
好在萧风这边准备得却足够充分,主要是飘缈楼并不需要像皇都那边考虑几方调动等诸多问题,而且它这三年在江湖上的影响力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金源设粥棚,虽然不多,却很有分寸,足以安抚灾民。
萧天清,萧天月,冷霜寒三个年轻人带着他们这几年管理的人四处奔波,自然而然便吸引了江湖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自愿参加帮忙,人手不成任何问题,这是飘缈楼潜移默化的影响。
百名医师四处探访,疫病得到极大控制,特别是与洛溪海阁的良好合作,两方互利,医药方面也不是难题。
总之,一切大体并没有超出萧风的预算,只是也有些事是他还不知道的。
比如,林浩然很快凑够了一万两,他却并不想很快离开,而是打算抱得美人归。
比如,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飘缈楼的名气不仅在江湖上流传,也成了老百姓们心中的神仙楼。
比如,灾民中除了疫补开始流传另一个灾难,怪力乱神。
没有谁是真正的神明,做事滴水不漏,什么事都能预料到,而这些以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不到到来的那一天,都是未知的。
……
小村落的日子总是平静的,除了天降横祸时,人们每日顾及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谁也没变化,又似乎每天都有那么一点变化,只是太小,小得察觉不出,等察觉出来了便已是耄耋之态了。
天刚蒙蒙亮,凉风吹拂,山上鸟鸣不绝,一缕青烟从半山腰的一间小屋中袅袅飘起,由四处绿叶繁茂映衬,分外悠然自在。
“阿娘,今天咱们是要去城里吗?”一欢快清脆的声音从半山腰的草屋中传出。
“是啊,待会儿咱们便坐村口李伯的牛车去城里,今天趁集市去换些盐和家用回来,等会儿你可要听话些。”妇人轻抚少年的脑袋,浅笑道。
“知道了,阿娘,那爹爹去吗?”少年笑眯起眸子,开心说。
“是啊,等一会你爹把猎物收回来咱们就下山去。”妇人点点头。
“那能不能看到姊姊?”少年眨眨眼。
妇人怔了下。
少年可怜兮兮低下头,“姊姊好多天没回来了。”
妇人又摸了摸少年脑袋,“姊姊忙,等有空了便会回来的。”
“可是……”少年嘟起嘴。
“好了,姊姊不忙,晖儿怎么上私塾呢,对不对?乖,去玩吧。”
“哦。”晖儿应了声,走出了草屋。
草屋不远处是一条小木桥,木桥底下溪水潺潺流动,水清且浅,小桥旁是一棵高一丈有余的老桃树,此时枝繁叶茂。
晖儿似猴儿般爬上树,盘膝坐在树杈上看着远处发呆。
天色大亮时,从山上下来一魁梧汉子,提了一兜篓物什,走路一瘸一拐,竟是个跛子。
“爹爹,你回来了,好大一只獐子啊。”晖儿眸子一亮,连忙跳下树,跑了过去。
“那是,也不看你爹是谁。”汉子哈哈大笑,摸着晖儿的头道。
晖儿便一回头跑进厨房里,“娘,爹爹回来了,还带了只獐子呢!”
“知道了,你爹忙了一早上,快去倒杯温茶给你爹。”妇人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和烙饼出来,一回头正好看到汉子憨笑看她,和颜道,“回来了,先吃点东西吧!”
汉子听了,端了粥就喝,喝完后说道,“孩子他娘,等会儿去集市上,俺卖了獐子,咱买匹布,给你们娘仨做身衣裳。”
“还是不了,衣服还是有的,再者下半年晖儿去私塾的学费还没着落,这老天爷又阴晴不定的,还是多买些家用盐米才是。”妇人心里一暖,柔声说。
“这也是,就是再苦也不能苦了你们几个,俺没啥本事,但买匹布还是行的,还有晖儿上学的事你也别着急,大不了俺多下几个网子。”汉子憨厚道。
妇人听了便不再多说话。
一家三口吃了早饭便下了山,坐了牛车去了寻金城,逛了一天,临近黄昏才回村。
一路上晖儿极为兴奋,问东问西,惹得妇人不厌其烦,倒是汉子有问必答,只是只寻了自己知道的说,遇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便说,“这个爹爹也不懂,回头去问问夫子,他有见识。”
寻金城距离村子有七八里路程,村里的孩子都很少有去的,晖儿也只去了一两次,今日又见了许多新鲜玩意儿,自然新奇得很。
待到晚上,月明星稀,晖儿也是累了,夫妇两个招呼他去睡觉,他便回了房间,没多久便睡着了。
夫妇两人则又收拾了会儿,也很快熄了灯。
煤油虽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可习惯了一针一线都计较着过日子,村子里的村民也习惯了日落而息。
“他爹,今早儿,晖儿又念叨他姊姊了,俺听着不知怎么心慌。”
“别多想,丫头机灵得很呢,再说,她不是说她干的是大事,所以顾不上回家。”
“是吗?可这半年了,一点声儿也没传来。”
“上个月不还寄来书信吗,她娘是想丫头了。”
“嗯,老大不小了,也不找个婆家,她爹你说这么大岁数还嫁得出去吗?”
“嘿,丫头不还说,外面的人三十了还有单着的,怕啥,咱丫头不俊,可聪明着呢。行了,咱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这天热着呢。”
“嗯。”昏暗中妇人轻应了声。
不过片刻,汉子已沉沉睡去。
妇人却全无睡意,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借着皎洁月色看向窗外。
然后,她一下子呆住。
窗外不远处的大树上,一白衣少年静静坐在树杈上,微微仰头看着如钩弯月。
借着月色隐约可见清冷侧脸。
夜风轻拂,吹起白衣墨发,月色如纱,撒下清辉漫天,而这时的少年像极了月下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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