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一头雾水,是真的难得的云里雾里了。
他又不是女孩子,不会对镜贴花黄,虽然在意他眉心的雪莲什么时候能没了,却也到不了一天天盯着看的丧心病狂地步,自然不清楚眉心是什么模样了。
当然,他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现在只要不触及一些底线,对于自己的古怪已经完全听之任之了。
犹无意看萧风半天,不像装傻,还想多说什么,便听见远处有人扯着嗓子大叫萧风,又闭了嘴。
没多久,叶凡跑过来,冲咧嘴一笑,“果然在这里,休息了一宿,开始吧,早完工早逍遥啊。”
他似乎只看见了萧风,其余两个大活人竟然完全当没看见。
两位老人倒不在意,其实也在意不起来了,因为他们现在面色凝重,全身微微绷紧,如临大敌。
两位老人的表现很明显,一点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淡定,所以这副景象就很诡异。
萧风丝毫不意外,只是皱起眉头看了眼叶凡,他不清楚这人在搞什么幺蛾子,冲两位老人道歉告辞,领着叶凡往螭江那里去了。
只是,临走时,萧风又看到叶凡不知什么用心,忽然正眼看了两位老人一眼,冲它们咧嘴笑了笑。
于是,两位老人面色煞白,寒毛直竖,如坠冰窟。
这些太过古怪,萧风又对叶凡忌惮颇深,便习惯性深思,越想越想不通这人想干什么,便越强迫自己想,一路特别沉默。
等萧风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螭江房间了。
萧风便回头看了看,沧海没跟丢,滚絮在沧海肩上,也没跟丢。
然后,萧风猛然发现,只要叶凡在他身边,滚絮似乎就死活不往自己这里凑了。
“怎么,怕我吃了他们啊?”叶凡见萧风又走神,笑眯眯凑在萧风耳边吹暖风。
萧风偏头就避开了,直接推门,说,“没有,我们进去吧。”
叶凡懒散笑了笑,抬脚跟上。
他在萧风面前似乎格外得放松。
“来了?”螭江抬头打招呼,随手将蛊瓶放在了架上。
蛊瓶是专用于蛊虫厮杀,优胜劣汰时用的透明琉璃瓶,而对于螭江这样的蛊师来说,多是淘汰王虫时才用,以此足见他对萧风的信任。
“嗯,”萧风微笑了下,“前辈,现在可方便?”
“可以。”螭江站起身来,一点不意外,“这边。”
给风晴另选治疗之法,昨日,萧风已经同螭江打过招呼了,螭江不是迂腐之人,并没有觉得不悦,只是说若方便他可否在旁观看。
叶凡没什么顾忌,萧风便替他答应了。
然后,螭江便见到了颠覆他认知的诡谲手段。
那个穷酸书生只是探了探脉,然后随手在红衣丫头头顶轻轻一抓,他手里便多了一滴水滴状的晶蓝色液体,倏忽又没了。
螭江有些呆愣,这是什么神技?
“好了。”叶凡没理会螭江,问萧风,“可想让她现在醒?”
萧风摇摇头,“不必了。”
叶凡便啧了声,也没说什么,再去给一直跟在萧风身后的少年探脉,这次眉头微皱,好久才舒展开来。
螭江觉得,好歹该用点蛊师的手段了吧,谁知接下来的场景让他几乎吐血。
那书生一拳头直接将少年打晕了过去,然后一指点在少年眉心,又在少年心口轻轻一敲,那少年便猛地吐出口鲜血来,竟然将他体内的蛊虫直接吐了出来,还没等螭江看清楚那蛊虫什么模样已经被书生握入了手里,书生又在少年头顶抓了两次,一大滴水滴状的东西漂浮在书生手上,倏忽间又没了。
螭江面色铁青,这已经不是人力能为的了。
叶凡依旧不理会螭江,回头看了眼萧风。
这少年面色依旧平静,似乎什么也没看见,更不曾有艳羡或渴求。
叶凡觉得,这少年就像一只坐拥金山的蝼蚁,所求明明触手可及,却倔犟得非要选择蚍蜉撼树。
他轻轻一叹,一个人意志坚定到这种程度真的已经不能以常理揣度了,即使是他也无能为力,可他还是想再推少年一把。
他笑眯眯看萧风说,“应该学会了吧?以后可别兜这么大圈子了,多麻烦。”
萧风平静眸子陡然浮现一丝波澜,面色不知为何难看下来。
叶凡见此,却笑得愈发开心,“这少年醒了可能会有些虚弱,不过养两天便没事了,你不必担心。还有,以后你遇到的事可能会比这些更难对付,我会的你也能会,不如我教你啊?”
他说得随意,萧风面色却愈发难看下来。
叶凡就这么看着,看着少年的眸子从平静到慌乱甚至彷徨失落,他以为少年会茫然无措,最后妥协,少年羁绊太多,太看重那些子虚乌有的情谊了。
却不想只是瞬息,少年便收拾起了遍体鳞伤,眸子中全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温和平静,微微一笑,说,“多谢!”
叶凡怔了下,又笑了起来,只是似乎没之前那么开怀了,“好,那我占你三日时间,先教你些基础的,等日后,再教你其它,如何?”
他真的一点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嗯。”萧风点了点头,轻应了声。
而另一边,螭江似乎疯一般在两个病人面前转悠,给沧海风晴探脉。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蛊师,蛊术,从来是近似鬼神的手段,可如今,面前上演的,是真正的神鬼莫测。
近似与真正,隔得何止天涯。
大半生喂蛊,数十年如一日的研习蛊术,无数代人心血,夜以继日的劳苦,蛊师,风光的背后也是无数人难知的艰辛。
可人家的随手一抓,便是你拍马难追的地步。
螭江忽然乏力地想,那究竟他为什么要去修习蛊术?修习蛊术还有什么用呢?所谓的蛊术还有什么意义呢?
若说萧风在蛊冢展现的天资让蛊师们惊艳忌惮的话,叶凡的手段就是晴天霹雳,劈得人惊了七魂失了三魄。
就像头顶的天空骤然坍塌般。
天昏地暗,不见天日。
螭江彻底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