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梓裳敲了石门好久,红衣被雨水浸湿,似乎一条死狗,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渐渐哭不出来,渐渐有些绝望。
方孤岚,不是死了吧?
那个让她欺负到大的人不会真死了吧?
那为什么不回答她?
她不怪他了,真的不怪他了,再不欺负他了,快点出来啊!
嘶哑的哭声变成了干嚎,然后,她猛地咳嗽起来。
她越咳越厉害,将自己蜷曲了起来,躺在泥水里,边咳嗽边干嚎。
泥水中被玷污的红裙似乎暴风雨后的玫瑰,实在震撼人心。
程余在她身后看着,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犹豫了下,上前也开始敲门。
才敲了两下,石门咯吱一声,自己开了。
程余呆了呆,低头一看,骇了一跳。
萧风坐在地上,白衣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渍。
他是那么爬过来的。
他还没说什么,眼前红影一闪,牧梓裳已经扑到了萧风面前,“你杀了他?”
萧风眉眼间满是疲惫,“他还活着。”
顿了顿,他补充,“他没事了。”
牧梓裳呆了呆,踉踉跄跄冲了进去。
场面太混乱,程余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萧风喊了声,“程余!”
程余回过神来,连忙蹲下扶住萧风身子,“你……怎么成了这样?”
“把它们收起来。”萧风扯了扯嘴角,将手中手帕摊开,里面是一堆虫子。
程余抽了下嘴角,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一定会问萧风是不是在逗他玩。
“这是本命蛊。”萧风轻轻说,“我醒来之前什么也不要说。”
“你……”程余还没反应过来,萧风已经软软睡过去了。
“喂,喂!”程余连忙晃了晃萧风,一点反应都没有。
滚絮从石室里飞出来。
这次,它没有没心没肺地去啄程余,而是蔫头耷脑,看上去很沮丧伤心。
……
蛊冢里小雨朦胧,一连下了三日,还没有停息的意思。
这三日里,萧风倒下了,方孤岚倒下了,牧梓裳整天守着方孤岚,也差不多算倒下了。
程余觉得,他又快疯了。
最让他发愁的是,方孤岚倒下的消息不知是谁传了出去,于是这三天,前来挑战的人一个接一个。
程余不是蛊师,甚至一点都不懂所谓的蛊术,他只知道,靠近身周的东西,一律一剑劈了。
如此,虽然能把人打跑,反而更多的人跑来挑战。
甚至,第三天,一大群蛊师跑来竹楼闹事。
程余打一个两个没问题,打一群那就是要了老命了,他吓得把整个竹楼都封了起来。
不过,没闹起来。
因为,蛊冢里来了三个老前辈。
一个姓龚,一个姓方,一个姓姚。
这三人与螭江老蛊王可是关系莫逆,在蛊冢中的声望更是德高望重,一群人就那么被这三个前辈赶跑了。
程余当时差点给三个前辈跪了。
只是,让程余诧异的是,三个前辈没去看方孤岚,没去管牧梓裳,也没去看萧风。
他们只是在大厅里手谈喝茶,或者聊些他听不懂的蛊术修行。
程余琢磨了琢磨,渐渐反应过来,他们是来镇场子的。
转过一天,方孤岚醒了。
他问了问萧风的情况,然后又睡了。
于是,牧梓裳稍稍正常了些。
然后,三个前辈就又搬去了房间里,无论谁也不见。
就是牧梓裳去找他们,也吃了闭门羹。
程余就很看不懂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些跟他好像没关系,他便也释然下来,不去理会。
他只是安安心心照顾萧风。
萧风怎么回事,他不知道,只是知道那天萧风从石室中出来时,体内真气几乎调用一空,仅存的那点真气还有走火入魔之兆,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萧风压下。
他猜测,萧风的情况跟方孤岚有关系,毕竟那家伙那鬼模样他也见过,能活着而且没事,真是一个奇迹。
只是这些是少年自愿的,他除了牙痒痒外,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若有机会,他一定不介意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混蛋臭扁一顿。
自己造孽,凭什么让他儿子跟着吃苦头?
转眼又是三日。
这日,蛊冢的小雨终于停了,外面阳光明媚。
三个老前辈终于出了竹楼晒太阳,一人一个竹椅,很是悠闲。
程余看着心里痒痒,翻箱倒柜地竟也找出来个竹椅,喜滋滋抱着萧风去晒太阳。
老前辈也给面子,还难得冲他点点头,那意思是欢迎欢迎啊。
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
牧梓裳本来打算过来找前辈聊聊,见程余与萧风在那儿便没过去。
这丫头似乎是把方孤岚成了当前模样的锅都堆到萧风身上了,这七天连去看萧风都没去过。
程余心里虽然不好受,可想起这丫头那天在石室前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抱怨的话来。
蛊冢中的阳光就像蛊冢的天气,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像外面阳光那般灿烂,不过很温暖。
这样,晒太阳的人会有一种既想晒太阳又不想晒的矛盾心理。
程余就是这种感觉,于是身子左翻右翻,竹椅吱呀吱呀作响。
三个老前辈倒不在意,悠然自得,睡得很香。
于是,程余看着牙痒痒,想走又想留。
最后,他猛地坐了起来,表示,不呆了。
然后,他就听到怀里有人虚弱说,“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