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问道,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结束。
云窟圣地死伤三百七十五人。
六十二对六十二。
三十七对七十四。
十七对五十一。
九对三十六。
八对二十四。
五对二十。
江湖一百零八位宗师,只是存活了三位。
并肩作战的霸刀剑神,张冉,吴苛。
千里飞剑取人头的慕容家遗孤慕容语兰。
皇甫易在三十七对七十四的捉对厮杀中力竭而死,临死前还拉了个垫背的,大笑,“黄泉路上不寂寞,下面再战一场。”
轩辕明为护皇甫易死在二百人后,硬生生受了两剑,在替皇甫易斩杀了杀他之人,力有不逮,在乱战时被三人砍杀而死,不过他嘴角含笑,并不后悔。
司徒溪以指拨弦,双鬓微白的风行者以一身大杂烩,共同挡下了一轮又一轮的冲杀。
宗师间的战斗,一在快,二在狠,特别是混战连从容换上一口气的机会都少樱
到最后,盘膝而坐的女子,搁在双腿上的那架古琴都是点点滴滴的猩红血迹,崩断的一根根琴弦,双手十指的血肉模糊。
本就不以体魄强健见长的她,如此便是快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了。
所以叶尘便让她不要勉强,由他这个男子汉大丈夫来挑起那副担子,他笑呵呵,如司徒姑娘那般的可人儿,该相夫教子,该抚琴刺绣,担子嘛,她男人帮她扛着。
这位最可能活下来的人猛然跺脚,却是最耗力的千斤坠,整个大地都跟着震了一震,为所有人赢了一口喘息之机。
他抬臂挥出一袖,有一袖的霸道刀意,瞬间将袭来之人逼退,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哈哈大笑几声,喘息道:“司徒姑娘,若是这次活下来,不妨定居下来,找位你最喜欢的读书人白头偕老,要是还记得我,就请我喝两坛好酒,不要醉仙酿,要婆娑醉,怎么样?”
在叶尘身后只能看到叶尘后背的女子,那一刻泪流满面,却什么也没,只是使劲点零头。
婆娑醉不是酒,是她与他初见的那一首曲子啊。
因为受叶尘之恩,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照拂这个几近力竭的女子,让这位女子撑到了最后九人,可惜在九对三十六的乱战中还是香消玉殒。
在八对二十四的这场乱战中,两个同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剑道好手一远一近,联手作战。
剑术超群的南宫絮雨传人南宫青锋招式刚猛霸道,毫无女子的娇柔之态,在杀死最后一人时一剑过,一脚直接踹在那饶脸上,那人整颗头颅就那么迸射出去。
这位只是因为师父之仇便毅然赴死的年轻女子对身边远攻的女子,“剑术,剑术,由繁化简才是剑术,能怎么省力怎么顺手怎么来才是剑术,至于脸皮什么的,能值一个铜板吗?”
在最后,这位稍有力竭的年轻女子因为未来得及替身边女子挡下一剑,便以身体生生受之,一命换一命而已。
她,“过年过节,记得给我烧点纸钱就校”
两个女子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只是惺惺相惜而已。
五对二十的乱战算是最后的大收官,毕竟到了四人打一饶彻底不要脸面的境地了。
五人背靠背而战。
吴铭虽已开始力不从心,这位上一代刀法巨匠仍大步向前,他一刀横抹,浑厚罡气便横扫而去。
战局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女子轻喝一声,手中长剑一闪而逝,接着那一刀洞穿那人脖子,正所谓,仙人飞剑取头颅。
另一侧张冉吴苛两位出生入死的老哥俩,一榷一人剑,双方齐头并进,配合相当默契。
老剑神南宫沉虽近日断了一臂,剑气却是更胜往昔,剑势至刚,剑招至简,就像樵夫砍柴,只管埋头杀人,势如破竹。
战局初始不分明,等真正开始杀人就是拉锯战,每一出招,都是武道上的好手,杀起来只能找破绽,五人连番大战,特别是吴铭与南宫沉虽是老而弥坚,可到底还是老了,虽是酣畅,却也吃不消,到最后五个人皆面色惨白。
正值换气间隙且大战已久的吴铭,措手不及之下,便被对方的长剑剑锋伤及,所幸张冉迅速前掠,一手抓住吴铭肩头往后一扯,一刀直劈而下。
吴铭顺势倒掠出去丈许,胸口处仍被割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槽,鲜血涌出,浸透衣襟。
这时,一拳道宗师抽了空档一拳砸向吴铭额头,吴铭知道以自己的情况必然躲避不及,轰然跺脚,只退了半步便止住倒退身形,硬是不退一步。
两人一拳换一拳,各退三步。
吴铭一拳击中那人胸口,自己额头又遭受一拳,头颅遭受重创,双耳渗出猩红血迹。
模糊视线之中,他就看到一道流光倏忽洞穿那人头颅。
他顿时哈哈大笑,也不觉得自己再无还手之力有多可惜,拼了最后一口气,刚猛一刀霎时劈下,斩了一人手臂,自己却被两柄剑几乎同时洞穿身体。
原来是两名身形鬼魅的刺客无声无息靠近,见吴铭没防备,顿时一剑刺去。
到最后,四人都有力竭之势,老剑神南宫沉便借助早年成名一剑惊雷,利用巨大雷鸣刺激几人神经,他自己又不计后果的竭力一剑,目的是打破僵局,在三个人将剩余四人斩杀时,一剑驻地,整个人沉沉睡去。
剩下三人站在横七竖澳尸体里,整个身子摇椅晃,几乎站立不住。
他们四顾周围,血染黄土,了无生趣,一片狼藉。
他们只是相视一笑。
此生如此,足矣。
远处的万道霞光早已在南柯的自杀式一击下成了过往,落霞山谷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山谷,没有半点圣地的光彩。
他们看向山谷,明知自己再无一战之力,仍静静等待来人。
目光平静。
当年,人欲让整个江湖折腰。
如今,他们欲让人折腰。
彼时,正是红日初升。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这片染红的土地上,风吹几人摇椅晃,有些萧索,却更是壮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