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内气氛骤变。
慕时欢静静地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是啊,”薄唇勾起浅薄度,轻轻袅袅的笑意随之溢出,她开腔,轻描淡写又肆意薄凉,“嫌恶心呢,只要一想到我和你睡过那么多次,我就嫌恶心,恶心自己,也恶心你。”
字字清晰,全都钻入了厉憬衍的耳中。
那么刺骨。
四目相对。
她浅笑宴宴,而他幽暗隐忍。
慕时欢拂开他的手:“厉总还要听么?”
厉憬衍却是猛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有点疼。
但更多的,慕时欢觉得是残忍。
残忍地提醒着她当初的自己究竟有多愚蠢,提醒着她这一年自己经历过什么,那些睁不开眼的日日夜夜,又是如何被噩梦折磨。
他带给她的,是毒药啊。
曾经有多甜,绝望的时候就有多难受。
让她鲜血淋漓,无法呼吸。
但此刻,慕时欢仍仰着脸蛋,仍轻笑着望着他:“握够了么?是让我这只手也废了么,厉总?”
全然陌生的她,张扬肆意,却和初到江城的嚣张又不同,如今,她眼中毫无温度。
双眸如蘸墨,喉间阵阵发紧,厉憬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难以克制:“慕时欢……”
“咚咚咚——”
病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还不等两人有所反应,门被推开了。
“时欢。”
温润如玉的声音,饱含关心和克制着的激动欣喜。
是慕斯年。
刹那间,厉憬衍的眸更暗了。
慕时欢的双眸却是亮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别过脸,不顾厉憬衍抓着她手的姿势,她浅笑着和慕斯年对视,嗓音竟透着轻快和欢喜,“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那一笑,慕斯年心尖猛地狠狠一颤,继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来一样。
她回来了。
是真的。
他深爱的人,回来了。
极力克制,没有让不该有的情绪露出一分,慕斯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嗓音哑了几分:“有心自然能知道。”
慕时欢唇角笑意加深。
“我很开心。”她轻声说,目光仍望着他。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却如同最锋利的军刀,快准狠地刺在了厉憬衍心上。
无法呼吸。
他看着她,她眼中始终不曾有他,她望着的是慕斯年,对他的态度,比对自己好太多太多。
可明明……
最终,厉憬衍还是松开了她,直起身,站在她身旁。
慕斯年仿佛现在才看到厉憬衍似的,微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憬衍,差点没认出来了,不过我想也应该是你,若不是你,也说不过去。”
厉憬衍闻言侧身,神色看着寡淡,但射向慕斯年的视线却格外的凌厉冷冽。
空气中似弥漫着只有两人才懂的火药味。
慕斯年和他对视几秒,笑了。
“时欢,”他走到另一边,将手里带来的粥放到了小桌板上,“家里佣人放假了,没人熬粥,就现买了份,不过是你喜欢的那家,尝尝?”
他的粥的旁边,是厉憬衍盛出来的粥
。
很香。
但慕时欢不曾看一眼。
“好啊,正好饿了,”仰起脸,她对慕斯年再笑了笑,“谢谢。”
低头,她闻了下。
“好香啊,肯定很好吃。”她毫不吝啬地赞叹。
慕斯年唇角始终噙着笑。
“你喜欢就好,”想到什么,他抬头看向脸色已然难看的厉憬衍,是邀请,更是挑衅,“憬衍,多买了份,要不要一起?”
阴霾早已覆满厉憬衍双眸,闻言,他薄唇动了动,想说话。
“给他做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要是让他也吃,那我就不吃了。”温温淡淡的嗓音快他一步响起,很清晰地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厉憬衍心脏倏地重重蜷缩了下。
明知她是故意,可当着慕斯年的故意却让他无法接受。
“慕时欢。”他低眸重新看向她,每个字都是从喉骨深处硬生生迸出。
慕时欢丝毫不畏惧,神色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嗯?”她甚至还笑着反问,“所以厉总的意思,是不想我吃东西了么?”
厉总……
慕斯年心中咀嚼着这个称呼,心情极好。
“憬衍,时欢在生病。”唯恐天下不乱的,他提醒,“不然你先出去?你在这,时欢可能没法好好喝粥,别惹她生气。”
厉憬衍无声冷嗤。
心中不甘,但最终,想到什么,他还是妥协了。
终究是不想拿她的身体开玩笑,哪怕他深知不过是他们做戏。
可他赌不起。
“我在外面。”深深看了慕时欢一眼,清楚知晓她不可能挽留,厉憬衍转身离开。
但门没有关。
慕时欢唇角的笑意一点点的凉了下去。
呵。
收回视线,她低下头开始斯文地小口小口喝粥。
“味道怎么样?”慕斯年顺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眼神难掩温柔地注视她。
的确是曾经的慕时欢喜欢喝的粥,是她初初去到慕家那晚喝到的粥,于是,她记了很久很久。
可惜,物是人非。
而从前早已回不去。
“嗯,味道挺好的,”将粥咽下,慕时欢淡淡地笑着,“谢谢。”
她一直在说谢谢。
从进来到现在,两次,每一次对慕斯年而言都是距离的变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生我气?”微叹口气,慕斯年低声问。
慕时欢暂停动作:“怎么这么说?”
“时欢,你和我生疏了,”慕斯年双眸沉沉地望着她,“是在怪我食言没有保护好你,没有出国,一年前你出了事,是么?”
慕时欢唇瓣微动。
“时欢,对不起。”
幽幽叹息声漂浮在空气中,仿佛也刻在了他和她的心上。
“对不起,一连出了那么多事,我什么也没帮到你,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哥的嘱咐,可我深知,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伤害早已造成。”
气氛仿佛也因着他的话变得晦涩了几分。
慕时欢放下了勺子,眼睛直直地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她说:“何必沉浸在过去,过去之所以是过去,那是因为再也回不去,既然回不去,为什
么要徒增懊悔,不如往前看。”
慕斯年微怔。
四目相对,慕时欢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难道我说的不对?”
慕斯年沉默了几秒。
“没有,”再开腔的时候,他的嗓音被喑哑浸透,“你说得很对,我只是没想到最后反过来竟然是你安慰我,明明你受的苦……”
“都过去了。”
过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仿佛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
这一刻,慕斯年心中骤然不是滋味。
他望着她,忽然说:“时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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