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这些人哭,一个头比两个大,不过瞧着乔明渊如此得人心,到底是感动。
他自己受恩于乔明渊夫妻可不比这些百姓少,那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就是不敢落下来,声音开口都哽咽着:“乡亲们,我知道你们都关心乔大人,所以,让开这条路,别让乔大人难做,好嘛?”
罗郁和德喜被眼前众人哭诉的场面给镇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单单是他,刑部左宗、大理寺郑志远、御史台张玖,没一个能说得出话来。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审过很多案子,没哪一个能得百姓如此拥戴的。
左宗和张玖来的时候就想过要面对怎样的贪官,还想着要如何平息民怨民愤,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乔明渊被百姓爱戴的程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两人对视一眼,均想,这个案子很棘手,一个搞不好,他们没法跟天启帝交代,更难以活着走出箕陵城。若是不能找到足够让箕陵城的百姓们信服的证据,他们前脚抓了人,后脚估计就得被百姓们的唾沫淹死。
不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做个钦差大臣可真难,难如登天!
罗郁沉默着,没吭声,也没让人拍马走。
这时候一双小手牵住了他的大手掌,轻轻摇了摇。
罗郁低下头,脚边不知道何时过来一个丫头,七八岁大小,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梳着齐齐整整的小辫子。罗郁也有个女儿,今年才七岁,他看见这么一个小丫头,心头就很软,低下头来。
那小丫头眼中带着泪,怯生生的问他:“大人,乔大人是做了什么坏事了吗?他给我们修房子,还给我们饭吃,帮我们赚钱,还带我们养马、养蚕,他那么好啊!”
罗郁的心一哽。
“乔大人不是坏人,求求你们不要抓他,好嘛?你们抓走了乔大人,我娘跟弟弟就吃不饱饭了,吃不饱饭,娘就得天天出去,让很多坏叔叔抱着……”
小女孩的表情好无辜啊,那眼神里的害怕和恐惧一目了然。
然而她短短的几句话,就让罗郁看到了残酷的一面,他几乎能瞬间想象一个柔弱的妇女在乱世中要养活自己的一双儿女,不得不行走在一群男人中,靠怎样的交易换来两个孩子的一口饱饭。他眼圈也红了,自己有女儿的人,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他低声说:“你爹呢?”
“爹死了,被羌吾人杀掉的,丫丫才五岁的时候。”小丫头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乔大人不是坏人,乔大人来了之后,我娘就不用出去了,弟弟还有学上,求求你啦,不要抓我们的乔大人。”
孝子的语言有限,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哀求。
罗郁拍了拍她的手,竟无言回答她。
他不知该怎样跟一个小丫头解释什么是朝廷律令,什么是弄权人心,现在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
他只能承诺一句:“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了他的!”
小丫头误解了他的意思,听得这话,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跟身后的一个小男孩说:“这个大人是个好官,他说不抓乔大人的,阿弟,你乖,好好读书,将来跟乔大人一样做个好官,娘会很开心的!”
身后的小男孩也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这时候赵桐才劝动了周围的人,挤到罗郁和德喜的身边来,他拱了拱手:“诸位大人久等,我家大人正在县衙内,恭候诸位大人。”
“乔大人好大的架子,不过区区七品官,还是戴罪之身,竟是连迎都不来迎我们吗?”钦差中有人冷笑:“该不是准备着跑路了吧?”
赵桐陪着笑脸:“诸位大人误会,不是我家大人不想来,而是诸位大人今日来的不凑巧,乔大人来了箕陵城后,整理内务,还管着一些军务,操心民生大事,也不能不主司县令的职责,因此立了规矩,凡每月初二、初十二、二十二是县衙公审日,百姓家有状要告的,可在这三日里击鼓鸣冤,不必代呈诉状,今日来申冤诉苦的百姓有些多,大人一时耽误了,脱不开身,诸位大人见谅!”
有人哼了一声,还想说话,被人按住了。
德喜细细的嗓音适时的响起:“既然乔大人在审案,我们也去瞧瞧吧。”
皇帝跟前的红人发了话,其他人还想冷嘲热讽的,全住了口。
赵桐悄悄抹了一把汗,领着大家往县衙去了。
就这,他们一路走,身后方才围着他们的那些人还不肯散去,步行都跟着他们呢。
一行人到了县衙,才知道赵桐所言不虚。
此时县衙的公审日,里里外外围了不知多少圈,有些人手里还拿着诉状,是来打官司的。
赵桐开路,领着他们进了门,不过这时候乔明渊在审理案子,没空搭理他们,罗郁和德喜走到门口就没再动,远远瞧着坐在堂中的乔明渊呢。
乔明渊今年已经二十六岁,多年磨砺,看起来成熟又稳重。他端坐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下,一身浩然正气,跟堂中明镜高悬四个字熠熠生辉。跟来的钦差们也挤进了公堂上,远远打量箕陵城县令乔明渊。这些人里,不少人都在当年曾经见过那个撼动了大盛柱石的少年天才,那个敢只身一人敲响登闻鼓的状元郎,此时再见,有人心惊,有人感慨,有人欣慰,不一而足。
大家都没吭声,看乔明渊审讯。
乔明渊也看见了这一行人,他略点头示意,继续审讯他手里的这件案子。
要说箕陵城这段时间为何突然大量有人写了状纸上来打官司,还跟先前箕陵城遇袭有关。多少人为了守城阵亡,县衙和军队赔偿了不少抚恤金,为了这笔抚恤金,才引来了许多官司。乔明渊已经审理了三四个,全是家里因为抚恤金的分配导致的矛盾。
眼下这个也是。
是做嫂子的将兄弟给告了,原因也简单,兄弟是家中老二,家里老大是城守军,这次守城阵亡,县衙给了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另外还有一个县学读书的名额。
大哥膝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均还年幼,他膝下两个儿子,皆是适龄学习的孩子。
先前因为做大哥的在城守军当兵,拿的钱全部给了家里,家中老父亲老母亲皆由大哥在养着,做兄弟的在箕陵工会做活,钱也不少,不过没说过要给二老养老的话,做兄嫂的吵过几次,后来见兄弟不肯,便也没再说。此次兄长阵亡,县衙给了抚恤金之后,做兄弟的上门讨要过一次,被老父老母骂退后又不死心,竟先一步将自己儿子顶了大哥儿子的名额,送了县学。
做兄弟的说,大哥的儿子年纪还小,县学那么好的机会,等大哥的儿子长大了再用太浪费,不如给了他的儿子。
嫂子气不过,到县学去说明情况,然而县学认的是抚恤凭证,凭证给做兄弟的偷了去,如今也没法更改。
此次嫂子告状,一告做兄弟的偷窃物品,二告兄弟不仁,不赡养老人,逼迫烈士遗孀和孩子,希望青天大老爷给她做主,还回儿子被偷走的入学机会。
到了公堂上,兄弟也在喊冤:“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从前家贫没钱的时候,我爹娘跟兄嫂住,我每个月给二百钱。我也尽了赡养的责任的,至于入学的机会,我哥在的时候给我承诺过,将来要让孩子们一起上学,我哥的孩子才一岁,一岁的孩子能读什么书?我儿子今年六岁了,让我孩子去读书,有什么不对?”
庭审的时候外面的百姓不少,当然,板子没落在自己身上,没人觉得疼,竟还有人点头,觉得做兄弟的也没错。
嫂子哭得满脸是泪:“诚告乔大人,家中两个老人,我夫君两个孩子,一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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