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满十五,舒姐说可以替她相看人家了。
“相看。”
金彻寒将这两个字嚼碎又读了一遍,觉得这二字甚好。
(4)
隋水城适合年纪的人都来了。
这些年,阿香已经长成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她常穿一身红衣,腰间围着一圈铃铛。
金彻寒有一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
阿香学舒姐学得很好,学她的妖媚、撩人。
相看会有不少才貌双全之人,金彻寒看了一柱香后便回屋子了。
大抵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要送出去了,终归有些不高兴的。
“哥哥!”阿香捧了画册过来,全部铺开指着上面几个给他看,“我觉得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很好,就这三个人。”
见金彻寒心不在焉的模样,小丫头或许是以为金彻寒生气了。
阿香抱住金彻寒的额头“mua”一下亲了上去,“但是他们都没有哥哥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小丫头长高了、长大了,宜笑宜嗔。
一瞬间,金彻寒看见了烟花绽放。
他明白哪里不对了,自己大概是哪里出问题了,看上了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金彻寒“蹭”一下站起,“你告诉舒姐,今天我不回来了。”说完,人就一溜烟跑了。
隋水城外的河流中,他足足泡了一夜。
黑夜中星子更加明亮,一只手遮住了金彻寒的眼睛。
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金彻寒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身后的这具躯体。
她夜晚做了噩梦失眠,会嚷着和自己一个被子。
初次来了葵水,吓得惊慌失措。
金彻寒突然转身,身后人没站稳差些摔倒。
他手快一下把人稳住,带了凶气问她:“这个月你小日子快到了,怎么都到水里来?快出去!”
“那哥哥呢?如果真的不喜欢阿香,为什么会这么苦恼地泡在河里惩罚自己?”阿香的眼睛里全是勇气。
不同她外边娇弱,她仿佛要一直撞这面南墙,直到头破血流。
金彻寒无力得松开了手。
她懂了,懂自己对她动心了。
“可是……我们不能,我是你哥哥。”
他的声音喑哑,最后湿漉漉得爬上了岸。
黄沙和着水黏在身上。
我不能,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早就年近四十。
说不定哪一天,世界开始旋转,我回到了现代,一切都如梦一般。
而你……我拿什么对你负责呢,阿香?
(5)
阿香出嫁那日是金彻寒亲手送出门的。
直到夜晚舒姐都没回来时,金彻寒知道不对劲了。
“舒姐!阿香!”
金彻寒一路驰马狂奔进了大院。
舒姐替阿香挑选的是大户人家,隋水城城主的亲戚。
一院红色对应着空荡荡的院落,十分骇人。
金彻寒手中拿刀,来到这个世界多年,只有这一次他起了杀人的念头。
整个院子都空着,最后走出了一个凤冠霞帔的姑娘。
阿香笑着看他:“哥哥,我杀人了。”
她那未来夫婿是个疯子,每每将府中姬妾鞭打。
今日还未拜堂,他便拉着阿香要入洞房。
主家拦着人,舒姐觉得不对劲偷偷去后头瞧了。
只见阿香被绑着,已经被打了几鞭子。
雪白的身体上全是红印子。
她冲了进去想拦人,不知怎么,最后竟成了阿香将那玩意给捅了。
血流了喜房一地,这婚彻底结不成了。
“彻寒,你快带着阿香走。”舒姐在宴席里加了迷药。
一时半会儿所有人都醒不了。
舒姐咬牙说道:“我去把他们这一家不是东西的都给解决了,咱们一起离开隋水!”
阿香没有走。
她愣愣站着,笑容里全都是破碎的光。
她看着金彻寒擦了下脸上的血,笑着说:“哥哥,杀人了,杀了未来夫婿,再也没人敢要我了。”
“不会。”
金彻寒抱了抱她。
这个怀抱温暖、柔软,是他多次午夜梦回所想。
不会,如果没有人要你。
哥哥就陪你一辈子好了。
“能逃到哪儿去?”金彻寒面色坦然,松开阿香后将她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人是我杀的,一切罪名我担。”
他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而去,身后的阿香哭得满脸是泪。
(6)
金彻寒,年二十一,死在隋水城的绞刑架上。
行刑这日,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看了。
“说他啊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在妹妹出嫁当天给所有人下药,把那新郎官给杀了。”老爷爷指着上面的人“啧啧”称奇,“你说还有喜欢上自己妹妹的,这不是……不是有违理法吗?”
舒姐给人塞了银子,希望在人上路前吃顿饭。
“哥哥。”阿香亲手做了饭菜端上去的。
她一身红衣,仿佛要出嫁了一般。
金彻寒摇摇头,“你不该来的,你胆子小,最怕这些东西。”
阿香没有说话,任着眼泪流,她小声喃喃:“为什么肯替我去死,却不肯和我在一起呢?”
她没想明白,一直没想明白。
金彻寒的嘴干得起皮,他垂下眼突然后悔了。
早知道就娶了,还能最早看看阿香红盖头下的样子。
“下辈子吧,阿香。”金彻寒温和笑了,笑容能够将一切阴霾驱散。
天空暗沉沉的,像《医妃》小说中那个金彻寒死亡时一样。
天空落下了雨来,金彻寒仰头感受着雨滴。
原来无论是哪一个金彻寒,都死在这样一个坏天气的日子,仿佛他们这人生一般。
但自己大抵是不同的,至少自己有阿香。
……
“我没有名字,叫我阿香吧,这样的话就能够和你凑在一起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哥哥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那哥哥呢?如果真的不喜欢阿香,为什么会这么苦恼地泡在河里惩罚自己?”
“为什么肯替我去死,却不肯和我在一起呢?”
……
午时三刻到,行刑。
监斩官扔出令牌,刽子手抬高了大刀。
金彻寒身前的少女一身红衣,身上被溅上了血也看不出来。
无数永安士兵杀出,仅转眼就将刑场包围。
风吹过少女的红衣,她一步步上前解开了金彻寒的束缚。
阿香的眼睛中冰冷,她从嘴中吐出两个字:“不杀。”
看见金彻寒错愕的目光,她莞尔一笑重新回到这温暖大地。
“今日是我和彻寒的大婚之日,不宜见血。”阿香亲吻了金彻寒的额头,“你说了下辈子的,如今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该负责了,或者说……你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
(7)
永安公主李兰玥死状极残。
**被火药炸残,头颅被割下做了最后一次交易。
她要的,是有人替自己最为心爱之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