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层次较量,是肉身不可能介入的。
故而周乞用的是平日里稽康所使用的武器。以沁血的璧竹制作而成的血箫,是喜乐善文的稽康称为鬼帝之后为他自己度身定制的武器。
一曲箫音,温润谦和,叹尽世间繁华。
一曲箫音,苍劲古朴,数遍人生疾苦。
一曲箫音,悲凉婉转,祭奠战场孤魂。
对活着的人以乐克之,对死去的魂以兵相之。
周乞此刻吹奏的曲子,在场的姬负、凤皇凰月都听不到旋律,可落入此刻被黑曼珠控制着身体的凰英耳中却宛如惊雷。
“这怎么可能?”
红与黑交织的雾气从凰英的头顶满满浮现升腾,最后化作一张半红半黑的诡异面孔。
黑色的那一侧表情狰狞,红色的那一侧安详得似乎已经睡着了。
“你怎么可能将灵魂从活人的身体内剥离?!”黑色的半边脸嘶吼着,虽然还是凰英的声音,却早已失去了从容不迫,“鬼帝难道不是不允许触碰活人的灵魂的么?!”
这是上天定下来的规则,是对黄泉最强的十个统治者的约束。
“但是我们可以斩断过去的情于思。”周乞口舌没空,便以腹语回答,“你们终究还没有和原主完全融合,那么以此法斩离又有何不可?”
提剑的人形已经冲了过去,挥剑而下直接从面孔的头顶沿着红黑边界将其直接劈作两半。
若是没有被姬负的阵法封印,黑曼珠还能够进行反抗,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够切斯底里地喊叫,却无法对剑刃的移动阻挡丝毫。
在黑色与红色分离的瞬间,剑影连人形一起化作一个圆球将试图流窜逃跑的黑雾封入其内。红色的那半边面庞开始蠕动,最终化作完整的面孔。
双目紧闭,眉头锁起,看起来像在做噩梦一样。
箫声突然得以如众人耳朵,随着玩转的旋律,凰英暂时离体的灵魂中开始有红线一点一点地剥离出来然后钻入她的身体里。
直到灵魂完全归位,周乞才将血箫收回,让黑雾在其中不断撞击的红球落入自己手中。
“辛苦了。”姬负也扯掉了封印,已经彻底昏迷的凰英落入了凤皇怀中,“黑曼珠这种究竟算什么回事?”
“它们会通过灵力来锁定一个当前内心状态较为脆弱的人,然后通过言语或是别的对原主进行刺激,在其内心震荡、灵魂排斥较小的时候融入原主体内,然后通过灵魂同化将原主的身体完全占据。”周乞顿了顿,“和所谓的夺舍有一点点类似。只是夺舍多多少少会由于不同源身体和灵魂产生排斥,而黑曼珠进入原主身体内的时候已经算是和原主同源了。”
“你刚才说稽康做过这事,是指谁原来也被……占据过吗?”
“你不知道吗?”周乞有些诧异,不过一算时间就明白过来了,“也是,你那时候都没有跟外界接触。说起来,那人可跟你关系匪浅呀。”
铜镜之中升起的黑雾扑向了姜连山,根本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就尽数钻入他体内,指尖冲向了他的识海。
姬小冉他们只是看到砍破了铜镜之后的炎帝突然安静了下来,可一息之后,就听见他开始大声嘶吼。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澎湃的灵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海浪一样连绵不绝,直到风停了。
姜连山体内的灵力竟然被这样消耗殆尽。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让我如何滚出去?”原本垂头喘息的人抬起头来,看着裂开的铜镜上插着的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就在手指触剑的瞬间,平和变成了狂躁,“区区镜灵,也敢说是我?”
“镜灵?你说是就是吧。”
这一静一动的转换,看得三人心中发毛。而当事人已经将长剑握入了手中,一遍试探着舞动一遍向着屋门走去,“对于动手杀人这件事情,如果你这般懦弱的话,那么就由我来动手吧。”
“毕竟,你的心愿我是必须要替你达成的呀。”
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木屋的门都没有办法打开。
“就说你身上怎么会沾染东境异物的味道。”随着方回的声音响起,房屋的门被推开了,在姜连山下意识地后退之后,方回走了进来。
“看来老爷子知道我?”姜连山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来,笑着一步步后退,“但是老爷子你一个除了阵法以外毫无战力的人,这般逼迫我做什么?老爷子不是也觉得姜连山应该站出来承受现在的局面么?他不来,我来;他不敢,我敢。”
“我指责他,这是因为他当初不应该放任蚩尤而已,并不是希望他站出去复仇。”方回周身光芒流转,是用来防治对方会突然暴起,“天下安定不易。”
“天下还没有安定呀。”姜连山脸上笑容不减,“而且老爷子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是必须要完成原主心中的执念的呀。姜连山其实潜意识里就是想要颠覆现在的局面。”
“成为败将被迫让出赤龙旗,你说他甘心吗?被迫居于荒山野岭专注于草药研究,你说他愿意吗?幼弟被关臣子被杀外孙生死未卜,你说他没有怨念吗?”
“他后悔的呀,他也想放纵呀。可在天下人眼中,他是仁慈无私,怎么可以做出谋害天下共主的事情呢?”
“但是我没有这种天下人目光的顾虑呀,所以我可以替他出手……”
“出手个屁!”方回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吧吧吧、吧吧吧的,你说得不累吗?人能够凌驾于万物之上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能够在内心有欲望的时候还可以用理智来压制住么?”
被教训的人在愣神过之后笑了出来,“既然和老爷子聊不来,那还是不聊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面亦是有阵法隐隐浮现,“能够麻烦老爷子将结界取消么?我时间可不多了呀,再拖一会儿等姬轩辕彻底离开此地,可就不方便出手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长剑抬起,不是指向方回,而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