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日怎么也瞒不过姑娘了。”

王勇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一直藏在胸口的东西取了出来,递给宋灵枢,“姑娘看过后自然便明白了。”

宋灵枢疑惑的接过,上面是用血写的密密麻麻的字,看这血迹暗沉的颜色,应该已经写了很久了。

等宋灵枢看过,心头立刻便被一团怒火点燃。

从去年的旱灾开始,蓟州便成为最严重的受灾区,听那里的老百姓吃光了野菜树皮,到最后为了活下去,竟生生易子相食。

朝廷派去赈灾的队伍一波接着一波,可灾区并未缩,反而增大,甚至有民众搞起了暴乱。

前些日子陛下派三王爷再次带了粮食布匹去赈济灾民,听陛下暗自下了密旨,要三王爷查清其中缘故。

宋灵枢记得上一世也是这样,有人上长安将蓟州官员和很多要员大臣都告了个遍,这件事震惊长安。

原来那赈灾的银两十有八九都没走出长安城,涉案官员达到了百余位。

陛下吩咐减免受灾临近地区的赋税,那些地方官员却变本加厉中饱私囊,加重徭役,白花花的银子从国库拉出去,受灾区的官员们却从百姓身上刮来最后一点血肉又送回了长安里某某大饶府邸!

可听哪有亲眼所见更真实,宋灵枢看着那布上用鲜血写成的万民书,心都在滴血。

“姑娘现在明白了吗?”

王勇神色哀戚的看着她。

“这份万民书原本是要递到三王爷面前的,他原本才是钦差。

可三王爷压根就没到蓟州去,听他一路寻欢作乐携姬同行,到了临县就不肯再往前走。

临县的官员不止不劝诫,反倒殷勤巴结,还要为他修建什么宸王阁,纪念他救济灾民的善德,更加劳民伤财。

写下这书的蓟州商人将东西交给我之后,很快被灭了全门,所有参与的灾民,都一夜之间被杀人灭口。

我一路找了不少江湖兄弟,却很少有人愿意淌这趟浑水,行走人间,谁也做不到了无牵挂,我理解。

只有仁善镖局的大当家暗地给我派了一百个兄弟,可这一路走来,那些兄弟都死伤殆净。

我因为和沈将军之故,原来的镇国大将军曾写了书信给了我,信上他欠了沈将军一个大人情。

当年我赴汤蹈火为沈将军的遗孤奔走,他还不了沈将军人情,便记在我名下,若我有什么为难之处,就长安寻他,若他已经作古,子孙后代也必须帮助我。”

镇国大将军几年前就已经逝世,这件事宋灵枢也是知道的,陛下还亲自到灵堂祭拜。

宋灵枢不解的看着他,既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他,他却陷入贺维之辱中,难道他还没来得及去镇国将军府?

王勇看出了她的疑惑,继续道:

“我拿着书信找上门去了,幸亏王某长了记性,并没将还有这万民书的事情如实相告。

镇国大将军当年是个真英雄不假,可他的子孙却怕惹上麻烦,甚至在酒水里下了毒,要杀了我灭口。

我一闻便知道那酒水有问题,当即翻了脸逃了出来,惊乱之下,才会冲撞了贺维的马车。”

宋灵枢皱紧眉头,手里死死拽着那封万民血书不肯松开。

这不是她在话本子里看的故事,人死了还可以复生,那些灾民都是一条条鲜人命,一旦去了便在也活不过来了。

“姑娘可否将我带进东宫?”王勇思来想去,似乎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了,“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他们找上门来了,指不定作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我看太子……”

“不行!”

宋灵枢一口回绝,“若这事借着太子殿下被陛下知晓,陛下在气,也还得顾忌家颜面,最多罢黜几个官员罢了!不会真正彻查!若是这样,那些死去的灾民真的便没办法沉冤昭雪了!”

王勇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依姑娘高见应该如何?”

“有一个人可以冒下之大不韪,堂堂正正带着你进入宫门告御状。”

“谁?”

“我爹爹。”

“宋大人?!”

王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在这府里已待了一段时间,这位宋大人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虽不似其他昏懦之人那样寻花问柳沉迷乐色,可也看不出哪里有这份胆量。

宋灵枢并不和他解释,直接开口,“你若是信我,立刻便拿着这万民血书去书房找我爹爹。

若是不信,我也不怨你,你也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到公主府找郡王柳青城。

他自然会带你进东宫,何去何从,你自己选罢!”

王勇犹豫片刻,仍是接过那血书,径直往书房而去。

借着这个空档,宋灵枢派人叫王嬷嬷拿来自己的印信。

迅速休书一封派人送去了薛府,薛若的父亲左将军薛林是真正赤胆忠心之心,宋灵枢前世便听闻过他最恨贪官污吏,于是将事情简短的全部告诉了他,请求他能派人保护自家爹爹和王勇进宫。

宋灵枢不知道王勇是怎么和自家老爹这件事的,很快他爹便换了朝服,捧着那封血书,带着王勇便要进宫。

宋灵枢送他们到门口,薛将军匆匆赶到:

“宋大人留步!”

薛将军一向看不起宋怀清这样总盯着人家不妨的言臣文官,可这次却对他是心悦诚服,薛将军从马上跃下,冲父女二人行了个军礼:

“薛某愿亲自互送大人进宫面圣!”

多年以后,后人都对薛林和宋怀清能成为挚友表示不解,宋灵枢和薛若却会心一笑,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不需要道理。

因为这件事兹事体大,也由于宋灵枢宋怀清王勇和薛林等人有意将事情闹大,于是替那些灾民从宋府门口,一步三叩首慢吞吞的往皇城而去。

虽是午夜,也闹出了不少动静。

宋灵枢还派出一队随从,若是沿街有人问起,便让随从停下一人将事情告知

这么一来,不仅闹得人尽皆知,太和宫里的陛下竟才是长安最晚知道这件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