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和吉田月暮蹑手蹑脚地进入礼堂，就看到前面的夏教授起身发言，他们俩猫着腰坐到礼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林夏还从未听过母亲在这种诚下的样子，陌生而有趣，充满新鲜感，加上刚才与泷泽秀教授掰扯的两句，她对夏教授的发言突然有了好奇心和期待感。
夏教授清了清嗓子，一个学生在一旁帮着微微调整了下话筒，夏教授就开始开始了演讲，旁边的两个翻译老师也在叽里呱啦地把夏教授的意思转达给日本的教授们。
“各位教授、学者朋友们，下午好。对于刚才白川教授所言观点，我不是很赞同，诸位可以想想，唐朝经济达到那样一个高峰的状态，绝对不仅仅是大打国门、增加对外交流的原因，当然，我不是绝对的说，国际交流和贸易对唐朝没有影响和价值，相反，它深刻地影响了唐朝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的方方面面，但唐朝经济发展到如此高度的原因，它不是主要原因。我们通过历史学和考古学、人类学的研究，认为，社会和政权的稳定才是唐朝经济大发展的主要原因，这其中包括了经过隋末数年的**后，李家王朝四海一统、人心思定，以及政府的商业改革……是因为中国当时的基业足够稳固，内部经济足够强大，才引得国际贸易繁盛，不然当时的藩国也不会如此待唐朝。”
夏教授站在舞台上那最闪光的地方，如舌灿莲花一般口若悬河，大有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劲头。
林夏也大致明白了，那个什么白川教授的，刚才大概是说只有打开国门才能国运昌盛，这似乎不是针对唐朝，而是暗指晚清时期，好歹夏教授扳回一局。她知道，吉田月暮更知道，这种论坛，说是互相交流，其实暗流涌动，针对的已经不是学术交流了，而是更加深层次上的东西。
夏教授讲的意气风发、激情四射，对方也与之辩论了几个回合，逐渐败下阵来，心中暗叫这老太太实在是嘴皮子厉害。林夏也有些盎然，只是亏了吉田月暮这个对历史没有毫无兴趣的人，还是没有提起一星半点精神，昏昏沉沉的，几乎就要睡着。
“我不认同，夏教授，”白川教授明显有些不耐烦，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夏教授的发言，“历史事实证明，只有打开国门，增强对外贸易，国家才能强盛，大家都知道中国明末、清朝，都是紧关大门、拒绝外来的事物，才导致了整个帝国的陨落。”果然如此，林夏猜测到对方的目的，不禁有些激动，身体前倾，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白川教授研究历史就是这样武断、不客观吗？”夏教授面色严肃，讲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虽然不是自家的地盘，但她研究了一辈子的中国古代史，对于中国历史学界公认的历史结论，她还是颇有信心的，“您之所以认为贸易更加重要，是因为日本是个岛国，资源匮乏，需要通过对外贸易来获得需要的资源，但中国这样大的土地，有十分之九的内陆地区，地大物博，地产丰富，我们完全可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状态。希望您能够明白非常重要的一点，在研究历史的时候，国家的生长环境不同，自然生长曲线也各不相同，中国的富庶虽有对外贸易的因素在，但泱泱古代中国靠的不完全是对外贸易，而更多是国内的农业手工业的发展。您简单的把中国清朝末期的衰落归结于对外贸易，我个人认为，也是不中肯的、不客观的……最后，我想问一下，日本在当时，派了那么多遣唐使到中国，仅仅是为了中国当时对日本打开了国门吗？你们看上的，恐怕也不仅仅是钱财货物吧？”言外之意，你瞧上不就是我们广袤富庶的土地吗？
夏教授言辞犀利，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把以白川为首的教授问的哑口无言。
“看来嘴上的功夫也是遗传的，”吉田月暮附在林夏耳边小声说道，林夏听了用手肘顶了吉田月暮的胸口一下，吉田月暮捂着胸口发出“哼呀”的一声。
当天的研讨会在泷泽秀的和稀泥成功的基础之上，和平结束了。
林夏和吉田月暮先行离开了讲堂，人们也开始逐渐离开讲堂。
只有夏教授不慌不忙地在收拾东西，泷泽秀缓缓走到她面前，“夏教授，您好。”
夏教授微微一抬头，看是泷泽秀，放下手中的书，笑着，“泷泽教授。”
“您这两天说话攻击性很强啊。”泷泽秀歪着头，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
“泷泽教授，这两天您的总结性发言，还是十分公正客观的，下次希望有机会可以和您在学术上有深度的讨论。”和稀泥的家伙！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学术建树。
泷泽秀微笑着，也不言语。想着夏教授以为自己自讨没趣，就会离开了。
没想到，夏教搜戳了戳身边的翻译老师，继续对泷泽秀说道，“研讨会，本来就是大家各抒己见，我们原本不在应邀行列，可能整个研讨会的走向与您举办这个活动的初衷可能稍有偏差，甚至背道而驰了，实在是抱歉。”
泷泽秀怔了怔，他没想到夏教授会这样直白地说话，尤其是两国文化历史交流上，心中突然对这个女人有了改观，倒是有些敬佩了，“夏教授您谦虚了。您研究中国历史这么多年，在唐朝经济的研究上，比我们有更多的文献和考古学参考，看到的角度也更加广泛，这次研讨会，听了中方这么多发言，我实在是受益良多。希望明天的讨论会更加精彩。也希望，日后，我们在中日有交集的历史时期上，有更多更深刻的讨论。”
【作者题外话】：人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