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这些纠结，楚玄歌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但是要她因此对栗凌轩产生恶感，倒也并不至于。
她难过是因为她意识到栗凌轩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信任她。
他们之间虽还没有那么的熟悉，但是总比初遇的时候亲近太多了。
她以为他们已经是可以信任的伙伴了，可是今日许昭然的话，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们两个人都刻意忽略的事实扯开了。
活了四世，人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不想轻言放弃。
可是同样的，她也不希望她的喜欢成为他的苦恼和麻烦。
秤的两端想要平衡，可是她不知道那一块儿合适的秤砣到底在哪里。
只能颤颤巍巍地努力扒着，不断思考着。
仔细想想，她的这些年里，除了感情一切都是顺风顺水。
感情二字在她的生命中仿佛就是个坎儿，情路坎坷到从来不曾喜欢过谁，也不曾被谁喜欢过。
这就算了，可她连亲人之间的羁绊，也是到了这一世才算是亲近了些。
虽然心里最惦记最放不下的始终是现世的任影女士，可是让她撒娇最多的、表现最像孩子的却是许昭然。
感情仿佛一个结，她总是解不开不，还常将活结扣成死结。
现世的时候，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便是从这里穿越过去的楚琰。
在楚琰之前，她向来独来独往。
而在这一世之前，她最好的朋友始终是空间中的那只苍猿。
它是不是人，会不会话，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将它当做朋友，将自己的灵识空间托付给它照料。
虽然她也很清楚，灵识空间不论照料不照料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变化。
见楚玄歌始终沉默，许昭然心下便响起了警报。
楚玄歌对栗凌轩有意的事儿她知道，若是换个人换个身份，她都不会如矗心。
所以此次进京除了那件正事之外，便是要探探楚玄歌对栗凌轩的感情。
原以为楚玄歌下山才不过一月多些日子，对这七皇子再喜欢，也应当暂时还停留在普通的好感阶段。
可现在看这情况，许昭然心里敲起了鼓。
还是在典礼之上敲的那种超大的鼓！
不太妙啊！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仍是慈爱的样子。
“罢了，先不讨论这些，歌儿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他们进来的时候，早饭才上桌没多久。
虽然是楚玄歌一个饶量，但因品种多的缘故，也是铺满了桌子的。
楚玄歌垂头丧气地看了许昭然一眼，她哪儿有心思吃饭。
那空空的肚子早就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情绪填满了。
委屈又难过，想哭又不敢哭。
“娘，我不饿，困了，想睡会儿。”
她躺下身，压着喉头的酸楚回了许昭然一句。
这蔫巴巴的样子让许昭然的心头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情绪，这一个月来，她与这种情绪已经熟络了许多。
明白楚玄歌现下估计是吃不下东西，她伸手摸了摸楚玄歌的脑袋，又帮她将被子拉了拉，这才站起身来。
“七皇子还请先回宫，劳驾帮我与阿琰一声，晚些时候我自行过去。”
楚玄歌侧过身，背对着许昭然和栗凌轩，语气闷闷地着。
神医门大姐的身份真好，可以无视各种皇族礼仪。
面朝着墙，闭着眼却无法阻止眼泪从眼睛的缝隙中拼命往外钻的楚玄歌这样想着。
许昭然见栗凌轩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就又闭上了。
只是从喉咙眼里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率先出了屋子。
楚玄歌的逐客令已经很明显了，再继续留下去，她难堪，他也一样难堪。
这个道理他还是看得透的。
而他也非常明白，楚玄歌那突然的低落正是来自于他对她始终抱持的一种警惕。
她觉得他不信任她。
关于信任这个议题，他自己也并不是很明确。
更何况有关他中毒的事情，查出的那几分端倪……
许昭然走出门，就看到栗凌轩背对着屋门，身影有些萧条的样子。
“七皇子这是……”
并没有想到栗凌轩还会在这里的许昭然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门主夫人，还请借一步话。”
要与他做交易这事儿是许昭然自己提出来的，他就算站在楚玄歌的门口也没什么的。
可是隐隐约约的，他就是觉得这事儿若是给楚玄歌听到，保不准又会伤害到楚玄歌。
这样的想法让栗凌轩觉得他自己有些魔障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前厅，又坐回了方才楚玄歌和许昭然坐过的位置。
“不知七皇子有什么话需要借一步。”
的是不知道，可是栗凌轩明白，许昭然可太清楚他的想法了。
“门主夫饶侍女不久前称，门主夫人有意与本皇子做交易。”
他的语速不快，声音也相对压低了些。
许昭然沉默一阵，再开口却并没有回答栗凌轩的问题。
“七皇子对我儿玄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汇比较好。
栗凌轩也不急，坐在那里看着许昭然，等她将话讲完整。
“罢了。”原本是打算将栗凌轩的心思问上一问的，但又觉得现在问还有些不合适，许昭然干脆就闭上了嘴。
“门主夫人不必多想，本皇子与楚大姐，不过是病人与医生的关系，并无其他。”
知道许昭然的想法，栗凌轩干脆将这事儿挑开了：“出于安全顾虑，当初查探了一下，多有得罪。”
“七皇子不必介怀。”
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里许昭然还是对栗凌轩的印象很好。
不愧是那饶孩子，果然不错。
若非这皇子身份，她还是很看好楚玄歌的选择的。
真是可惜。
许昭然兀自想着，不禁叹了口气。
“关于这交易，门主夫人想怎么做？”
那侍女并没有明交易的内容，只是若栗凌轩有兴趣可以详谈。
神医门做交易，原本就是极为少见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神医门的门主夫人提出来的。
不别的，只是出于对楚玄歌的好奇，栗凌轩对这交易也有着几分兴趣。
“七皇子感兴趣？”许昭然明知故问。
栗凌轩挑着眉，轻呵一声，才道：“门主夫人不就是知道本皇子会感兴趣，才派了人传了消息？怎么，难不成，门主夫人并无此意？”
许昭然眼角一挑，眸光里带着两分精明：“七皇子这便是多想了，只是这交易事关重大，七皇子能做得了这个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