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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寂静号后,罗彬瀚直接在舰桥室找到了雅莱丽伽。
“我碰到一件怪事。”他对雅莱丽伽解释道,“有个中邪的小丫头知道山里藏着野人,还一心想加入他们。她现在觉得我是野人派来的间谍,催我赶紧带她去见皇军。我估计她肯定是小时候目击母亲被野人吃掉,吓出精神问题了。”
雅莱丽伽抬头看看他,问道:“你脸上为什么有唇印?”
罗彬瀚赶紧又用力地擦了擦,凛然说道:“这个不重要。”
“那么重要的是?”
“那丫头必须吃药。”罗彬瀚态度坚决地说。
“她对我们没有妨碍。”
“她骚扰我,影响我的日常调查工作。”
雅莱丽伽的眼神有点嫌弃,但最后还是让他坐下讲讲细节。罗彬瀚告诉她自己怎样为了莫莫罗的名声问题跑去镇上调查,结果却被酒红马尾纠缠不放。他在镇上酒吧里详细询问了情况,得知想要加入野人们的并不止她一个。镇上好几个青少年都相信神秘的野人传说,并希望能从苦闷压抑的社会里逃脱出去,加入永无烦恼的山中部落。
这对罗彬瀚而言自然十分荒唐。他能百分百确定如果那些青少年进入山中,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填满野人的肚子。呜达部族从根本观念上就不把他们当作同类,而是“魔界里的黑暗居民”。再者罗彬瀚也不理解这些青少年究竟对现实生活有何不满,以至于非要认定一个茹毛饮血的神秘原始社会能让他们过得更舒适。在他看来,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世界生活,那么有着三叠屏手机的彼岸即便不能木舟登月,也无疑比用树叶擦屁股的淳朴部落舒服得多。
他疑心这背后藏着某种别有用心的宗教宣传,可当他试探酒红马尾这种疯狂念头是否是别人灌输给她时,她却一口咬定这是自己的真实想法,。罗彬瀚还和酒保与其他几个镇民谈了谈,发现他们的态度完全正常,且对“山里有野人”的说法只会一笑置之。
“是啊,乡下地方都会有这种传说。”酒保半玩笑半讽刺地对他说,“有野人才有探险家,然后才有旅游业嘛。”
他说这话时酒红马尾就在旁边,罗彬瀚偷眼瞟她,发现她的神情举止又变得完全正常,一点都没有露出刚才喝酒时的疯样儿。
她带他逛遍了整个小镇,大致弄清了街道格局,然后在小镇广场角落的秋千架上落座
“所以,你出来是为了找一个巨人?”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找关于巨人的传闻。一个银色的人形生物,比大楼都高,眼睛亮得像电灯泡。你有听过说这种生物出现在镇子附近吗?”
“我从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罗彬瀚回忆了一下自己从野人手中救回酒红马尾的场面。他明确记得那时莫莫罗还未变回人形,可酒红马尾似乎全无印象。也许因为当时她只清醒了一小会儿,又把注意力全放在野人身上,根本没发现自己旁边站着怎样的庞然巨物。
酒红马尾答应帮罗彬瀚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并接受了一枚金币,约定在他下次来时提供相应的现金。罗彬瀚再三警告她不许跟踪自己,然后便趁着夜色回去了。
他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告诉雅莱丽伽,然后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小丫头正常点吗?”
“你首先要知道她为什么不正常。”雅莱丽伽说,“为何她如此渴望脱离自己的社会?”
关键就在于罗彬瀚不知道。他在自己的老家也见过一些口头上推崇古典文化的人,但其中决计没有谁真的打算去非洲部落过原始生活。酒红马尾只能说是鬼迷心窍。
他只得告诉雅莱丽伽,像那种年纪的青少年是难以用常理揣度的,他们和他的老妹一样情绪善变而又异想天开,更何况酒红马尾还在私底下吸食溺叶。根据他从信息采集器上得到的知识,那是一种被法律禁止交易的致瘾性植物,然而由于易种易得,在特定地区的学生群体中仍然非常流行。长期吸食则会导致幻觉和精神偏执。
罗彬瀚严重怀疑那是酒红马尾发神经的真正原因,但如果溺叶确是罪魁祸首,那就意味着任何开导和劝告都无济于事,他只是单纯碰到了一个有点像他老妹的小神经病。
“一种致瘾植物。”雅莱丽伽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蓝鹊?”
她的话令罗彬瀚茅塞顿开,连忙开着飞行器去往野人部落,等他到了地头才想起来自己手头根本没有溺叶,甚至也没有亲眼见过溺叶的实物。那他还能跟蓝鹊讲啥呢?让白塔学徒凭着想象研究吗?他有点懊恼于自己的莽撞,但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溺叶的样本,只好先去跟蓝鹊打个招呼。
他把飞行器停在盆地的入口处,远远看到农田外侧的山坡上多了一间小屋。那屋子基本是由四棵巨大的活树与缠绕在树干间的藤蔓构成。帘幕般浓密的藤叶间开满了一串串青色的花簇。
这风格独特的建筑显然不是人力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也省掉了罗彬瀚打听蓝鹊住处的功夫。他走到树屋旁边,试着扒开藤条往里窥探。那些如玉铃铛般精致的花朵却骤然绽开,对着他喷出一股股刺激性的湿雾。
罗彬瀚惨叫着捂住眼睛。直到蓝鹊匆忙从树冠里飘下来,把一种湿冷腥臭的乳液滴进他眼内,那种火烧火燎的痛苦才算是消减下去。处理完他伤势的蓝鹊对着藤墙洒出一把亮闪闪的粉末,树藤立刻解开缠绕,让出一个通往屋内的孔隙。
它把罗彬瀚扶进里头坐下,然后有点埋怨地说:“你不应该随便窥探一个法师的私人领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幸亏我只能建一座临时工房,如果这是一座法师塔,这会儿你肯定什么都不剩下了。”
“谢谢提醒。”罗彬瀚揉着眼皮说,“但下次还是麻烦你们竖个警告牌好吗?这里又没有门铃给我摁!”
蓝鹊看起来有几分歉意,但仍然坚持警示牌会拖防御系统的后腿。它给罗彬瀚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指点道:“你下次可以直接在外面喊我的名字。哨兵蘑菇会把消息传给我的。”
罗彬瀚不想知道“哨兵蘑菇”又是什么。他喝了几口热茶,然后把酒红马尾的事情挑重点部分说了说——出发以前他已特意照过镜子,确定自己脸上再没有留下奇怪的痕迹。
他本不指望这次拜访能马上有所收获,可蓝鹊听完后马上从座位上飘了起来。
“溺叶?让人致瘾?我想我可能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它飘出屋子,不出十秒又回到罗彬瀚面前,把一片浮萍大小的羽状深裂嫩叶递给他。
罗彬瀚并不清楚溺叶的实物外观,因此直接掏出打火机点燃叶片。一股焦臭弥漫屋中。这是他第二次闻到类似的气味,竟然已经不觉得抵触。
“就是这东西。”他肯定地对蓝鹊说,“你从哪儿找来的?”
“呃……就在这附近。”
“附近?这东西长在山里边?”
蓝鹊微妙地安静了一会儿。
“事实上,”它语气谨慎地说,“它们一直种在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