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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新的一天。在罗彬瀚成功用鸳鸯火锅的料包粉(外星香料植物替代版)糊了荆璜一脸后,他的脸和屁股也遭到了同等程度的报复。但那仍然让他志满意得。在一顿饱餐后,他又睡了一场充足的长觉,这才爬起来拾掇自己。
他痛痛快快地上了厕所,仔仔细细地洗了澡,剪了指甲,还刮了嘴边的胡茬。这过程中他发觉自己长胡子的速度显然比过去慢得多,那也许是和他寿命周期的改变有关,可那同时也很叫他发愁:假如他的头发生长也变得如此缓慢,他将在和荆璜的薅发对决中沦入压倒性的不利。尽管海盗头子暂时还没有对他的头发进行灭绝性打击,可近期以来,对手反击的火力正逐步加强,从他坚挺的屁股到英俊的脸庞都遭了殃。攻击覆盖到顶部要害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或许你应该换一种更成熟的交流方式。”在他吃饭时那鱼缸里的生物建议道,“用理性与逻辑,而非幼体式的碰触扭打。”
“我就不。”罗彬瀚说,“管你什么事!”
他盘算了一会儿今后该如何更加隐秘地行动,趁着荆璜不注意时就拔走头发,或用神秘的诅咒魔法远距离拔走头发。暂时没什么好办法,他只好开始安排点正事。现在宇普西隆已经平安无事,至少还能按时喝奶和换尿布,只消把他送到门城通往永光境的连接口,这件事便可算是告一段落了。然后他们找到雅莱丽伽和寂静号,继续去任何他想象不到的鬼地方。那里也许有一大群杀人马,或是鬼哭狼嚎的星星,或者巨型长颈鹿与魔法仙女棒。在那遥远到人所不知的去处,鬼知道他还能碰见些什么。
但是,在那之前他务须弄清楚几件要事,而既然雅莱丽伽不在,那一切就得着落在荆璜身上。他还得去见一次邦邦,那倒没什么道理可说,他只是这么想。那从实施上来说也没什么难处,他在火锅会前就跟宇普西隆提过这事儿。飞船的主人向他表示,只要他不试图劫狱,保持在能量罩的安全线以外,他想跟邦邦聊多久都是安全的。
“……就算你想要劫狱,我也不觉得你能找到正确的方法。所以去探监也没什么,不过还是不推荐你这样做啦,罗先生。”
“为啥?”罗彬瀚问。
“这个嘛……罗先生,我也不是要针对你什么的,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好像比普通人要倒霉一些呢?像我认识你以来的这么短的时间里,先是碰到‘冻结’和你待在一个可以爆破整个星球的工厂里,然后又是发动机和矮星客的事……哎呀,我不是说这些要怪在你头上,不过从目前的经验来说,你好像很容易把自己招惹进某种特别危险的事态里。之前玄虹之玉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如果这种现象不是巧合,而是某种我们尚未知道的原因造成的,那你还是尽量不要做一些会引发意外的行动比较好。”
罗彬瀚承认他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但那实在难以遵从,因为海盗的生活绝不可能没有意外。他再三确认了临时监狱的安全性,终于还是决定要去见邦邦一面。那搞不好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现在罗彬瀚已吃饱喝足,又有良好的精神状态。他认为这正是个打硬仗的好时机,于是便请自动机器人引路带他去临时监狱。当他们穿越机器人胸腹间的走道时,罗彬瀚听见一种咕噜噜的滚动声。他循着声音拐了个弯,看见星期八正在过道里玩一个漂亮的金球。那金球的外壳镂空,呈现出无数六角形空洞,以及空洞中央的许多符号。金球内部还有另一个色泽深暗的球体,在滚动中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罗彬瀚走过去,把这金球从地上捡起来。他掂量了它几下,依稀记得曾在哪儿看见过它一次。肯定是星期八拿着的,但那已有一段时日了,他没法立刻回想起来。
他把金球还给星期八:“这球你从哪儿拿的?”
星期八抱着球,睁大眼睛看着他。但罗彬瀚可不信这套,这小鬼的身上显然藏着巨大的秘密,因为正常的十二岁小丫头绝不会在火锅会上吃掉比他更多的人造肉。现在她的存在感空前强烈,罗彬瀚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会经常忘了她。
星期八眨着眼说:“抱抱。”
“你少装蒜,”罗彬瀚板着脸说,“你肯定不止会说这一句,是不是?你荆荆三天之内就把我说的话全学会了。”
“抱抱。”星期八否认道。
罗彬瀚很不满意,但没法立刻拆穿她。他把她抱起来,将她梳好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星期八左右甩头,那片金发便像丝绸般顺滑地展平,恢复到最初的完美状态。
“嗯?”罗彬瀚说。他使劲揉了两下眼睛。大获全胜的星期八搂着他的脖子,去捞他揉眼睛的左手。罗彬瀚把她放回地上说:“不跟你一般见识。我找劳改犯去了。”
他敲敲引路机器人,让它继续朝终点移动。当他走出几步后又听见身后咣当作响,星期八抱着她的金球跟了上来。罗彬瀚扭头瞧她,三四次把她按在原地,警告她杀人马的惊悚可怕,结果依旧不能阻止她尾随自己。他只好让这个小丫头跟着自己一起去见邦邦。
他们穿越好几道封闭的大门,最后在一个巨大的、圆柱型的光罩边见到了邦邦。那从外表上而言仍是罗彬瀚所熟悉的邦邦,它趴卧在地上,眼睛盯着门边。从那目光里罗彬瀚知晓它已恢复神智。那光罩的下方没有地面,只是一片扭曲的光漩,罗彬瀚不得不坐在自动机器人表面,像坐着一个飞行平台那样靠近光罩。当他靠近到光罩五米左右时,那悬浮的机器人便不再靠近。
囚徒幽暗的眼睛望了过来。
“醒了?”罗彬瀚说,“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知道吗?要是那时你醒着,看见当时我看见的,我保证你会想着赶紧滚回老家去。”
对方没有说话,但把脖颈抬高了一些。事到如今这囚徒没对自己的作为有任何解释,可仍对未知之事保持着充分兴趣,罗彬瀚不禁对这个事实感到滑稽而痛苦。
“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对邦邦说,“除非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么?”那囚徒终于开口。
罗彬瀚把腿翘了起来。“让我想想,”他说,“我能问的事可多啦。不过,你知道最让我奇怪的是什么吗?你,马群,死亡发动机,或者随便什么名字,能把那个矮星客弄成一条棍子,却受不了一根魔法仙女棒的火花。我还没想通这件事。”
囚徒露出了一种近似嘲笑的吐气声。它用罗彬瀚十分熟悉的尖利声音说:“噢,罗!你当然没法理解这件事。你是生来伴随着谬误的物种,没见过多少正确的事。你不能理解,就像是,噢,原始生命不需要语言和文字,这你总能明白?它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也能活下去。但你,你能忍受突然间听不懂任何语言吗?你能忍受自己,噢,曾经被当作低等生物嘲笑?”
“我能。”罗彬瀚说,“我不在乎。”
囚徒踢了一下地面。“你还没开始进化,”他轻蔑地宣布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你不知道什么是作死。”罗彬瀚说,“我这儿还有三根剩下的呢。”
这只是一句不准备付诸行动的口头威胁,但确实起了效果。囚徒不再对他冷嘲热讽,而是恶毒地盯着他的左手。罗彬瀚倒也没为这事儿受什么伤。他摩挲着下巴,默默思考邦邦所说的一切。他不期然地想起了罗骄天,他那学习优异的弟弟,在高二的上半学期曾和生母大吵一架,仅仅因为他的成绩从全校前三滑落到了第十。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提这件事,以免又爆发什么母子冲突。而他自己连年级前百也不曾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