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平京城外麻源道出了些乱子,京兆府尹左籍升派人去了一遭,只安静了些许日子便又乱了起来,这件事就落到了叶衮手中。
原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倒也不必堂堂侯爷亲自过问,但西宛如今一边和大峪对峙,一边忙活着要与南戎开战,外头不太平,上殷便也格外警惕些,何况麻源道离皇城并不远,且素来安稳。
总之建安侯这几日都不在侯府中,是以府里头没个主心骨,有人在侯夫人眼皮子底下救走了人,关人的屋子里还死了好些家钉卫,府中一下子便乱起来了。
原本杀人灭口这样的事,郑玉华本就打算瞒着叶衮,事到如今,她原地怔愣了许久,终究还是拦住了要去禀告侯爷的下人:“且慢!先派人把侯府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出去!”
“侯夫人,那还……告诉侯爷么?”下人将走未走。
摇了摇头,郑玉华道:“先不必了,想来那人救了人多半会逃走,倒不会冒险跑来伤我,眼下我们只需想法子别让他逃走,若是见到了他……”
郑玉华目光微寒:“杀无赦。”
“是!”
……
夜风微凉,在五月底的温热中却是敲驱散了白日的闷燥。
建安侯府一处黑暗的墙头旁,一棵老树枝繁叶茂,将沈落和华懿的身影隐秘地笼罩在其中。
华懿自十八日被抓住,二十日晚被沈落相救,两个时辰过去,夜色愈浓,直至现在已过了午夜,到了二十一日,可两人却还在侯府中。
虽是被绑着,但华懿并未被断了食物和水,眼下倒有力气逃出去。她看着沈落慵懒倚靠在树干上的身影,半晌才道:“我还可以用轻功。”
因侯府被团团围住,华懿以为沈落是带着她难以逃出去,故才躲在这里。
被沈落相救之时,华懿已经看到了沈落杀人的身形手法。
那道纤细的身影快如鬼魅,似地狱深处撕开的一道裂缝,凡是被这道裂缝触及的人,无一例外的身首异处。
华懿的确是在平德街知道沈落会武功的,但直到今夜她才明白沈落的武功有多高。
即便外头护卫重重,但以她的功夫,逃出去定是轻而易举,可她没有逃,大约是觉得带上自己没有把握吧……
正这样想着,沈落的清冷的声音传到了耳边,低低的,似乎还带着笑意:“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无趣?”
华懿一怔。
侯府里头一直吵闹到后半夜,却是始终没抓到人,别说抓人,便是连华懿和沈落的身影他们也未曾找到。
一直到了寅时中,四处找不见人影的护卫们向侯夫人回禀请罪,郑玉华常年过得安稳,忽而一夜未眠,眼下早已一片乌青,无奈之下只吩咐府外的人谨慎看守,至于找人,便是不必了。
郑玉华安排好之后便回她屋子中歇息了,只是她并不知道,今夜她注定无眠。
见侯府中四处搜寻的护卫们停了行动,华懿看向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沈落,不等她说话,沈落已经挣开了眼睛。
她嘴角勾起一弯狡黠的笑意:“有趣的事现在才要开始呢~”
说完,沈落朝着华懿使了一个眼色,随即足尖一掠,自树枝上飞身而出,身影朝着侯府中一方院落而去。
华懿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因被绑了许久,到底身子酸疼僵硬,等华懿追上沈落的时候,她的手中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火折子。
“这是……”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嘛~”沈落笑得恶劣:“今天只杀了人,还没放火呢~”
此时两人站在昏暗的矮墙上,华懿将四周扫视了一圈。
周遭静悄悄的,尽管夜深难以看清,但还是可以发现这周围的院子都是无人居住的,偌大的侯府中,只有这附近是一片黑暗,连一盏夜灯也没有。
华懿不明白沈落为何要放火烧这样一片无人居住的院子。
似乎看穿了华懿的困惑,沈落随即道:“你回皇城之前,建安侯府就曾失过一次火,烧的正是这片院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把火是王爷放的,夫唱妇随,如今这院子重建将成,我怎能不来添一把火呢?”
说完,沈落轻盈地跃起身子,悄无声息落下了墙头,她举着手里的火折子进了一间屋子。
因着侯府平日也有巡夜的侍卫,华懿便没有跟进去,只在外头放风,实则沈落身手奇绝,即便是华懿眼见着她进了门,那里头竟是半晌没一丝动静,似乎连呼吸声也没有。
就在华懿一度以为沈落已经去了别处时,虚掩的门扉却突然开了,那道纤细的身影飘飘然站在屋前,朝她绽开一抹笑来:“走吧。”
那笑实在明媚,那人的眼眸也实在清澈如水,若不是沈落的身后突然有若隐若现的火光跃动,华懿恍惚间竟差点忘了,她可是刚刚杀过人放过火的。
“愣着干嘛?”
沈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侧,秀眉微蹙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大约是确定了她没有受伤,沈落便道:“你没做过坏事么?别愣着了,火快烧起来了。”
说着,也不等华懿反应,沈落纵身一跃,倏而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过神来的华懿看了一眼沈落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逐渐肆虐的火舌,她的心头忽然涌起一抹快意。
被无端抓来这建安侯府,食物和水要人喂食,如厕也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受过辱骂,挨过巴掌,怎会一点愤怒和恨意都没有呢?
不过那些大放厥词的狂徒都已经死了,就连这莫名其妙想要她命的侯府,今日也要被这一把火烧个一片狼藉。
沈落这把火,实在是……
快哉!快哉!
华懿笑起来,飞身掠入夜色中,朝着沈落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身后的建安侯府仍是一片寂静,谁会想到那个来救人的家伙得手后竟没有罢休,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只为再放一把火呢?
约摸两刻钟后。
郑玉华只堪堪躺下不久,尚未熟睡,外头忽然有些吵闹,她便坐起身来朝外头问了一句:“可是贼人抓到了?”
外头沉默了片刻,俄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结结巴巴回话道:“侯、侯夫人,会隆园…起火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