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就说病了,发烧头烫的厉害,没出来,在营帐里躺着呢。”岳钧依言答道。

顾镜辞眉心一攒,知道顾铮是着意躲着霍清婉。只是心里却悄然叹息,越是躲,越是避,就越能说明他心里还是念着她,还是爱着她,还是无法将她放下,对之释然。良久,她道:“我去看看哥哥。”

“别去了,祁王来了。”霍寻箍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一会再去吧。”

顾镜辞怔了怔,只得点点头。

本来就阴沉的天气刹那间飘起雪花来,如棉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战士的玄甲之上,化作露水。狂风呼啸,顾镜辞只觉双眼已被眼前的风沙蒙住,只听见霍寻身上铁甲冷冰冰相撞的声音,以及身后千万兵器发出的响声。她亦随他行礼:“见过祁王,王妃。”

有一瞬间的静默,头顶的声音传来,无喜无怒:“诸将平身。”

“姐姐快起身吧,”顾镜辞抬头看着霍清婉,她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削瘦,裹了一身通体雪白的狐裘长至脚腕。昔日削瘦的仿佛纸片人一般,如今却是越发丰盈有致了。脸颊上梨涡浅陷,恬静的笑容大方得体。一袭长发松松挽望月髻,凤鸣玉簪斜斜插发髻间。

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镜辞就着霍清婉的手起身,笑道:“怎么迟了许久,可教我们在风口等的好苦。”

“大雪封道,故才耽误。辛苦夫人了,真是抱歉。”秦烨微微致歉,顾镜辞只是点头。

霍清婉握着顾镜辞的手,道:“你的手这样凉,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连件风氅也没有穿?这陇西郡的天比京师不知道冷了多少倍。”她对着一旁立着的慕寒摆摆手,慕寒会意从马车里拿出来一件白狐皮的鹤氅,霍清婉细心给顾镜辞披上:“王爷前几日上山打猎猎获一只白狐,我想着你跟着哥哥在军营里也要受冻,就给你缝了件鹤氅。手艺粗鄙,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顾镜辞闻言一笑,囚清婉抬手之时露出皓腕上一只镶金的玉镯子。她敏锐地发觉那通体透彻的玉珠上细心浮雕着霍清婉的名字,不觉暗自苦笑。那镯子是上一世秦烨命人用上好的祖母绿玉石,自己画了样图给工匠打造的,最最难得的就是那圆润细小的珠子上刻了名字,世上独一无二。昔日的独一无二今日也成了别人的物件,世态炎凉,人心更凉。

“正站在风口呢,你有咳疾,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秦烨对着霍清婉温言道。

霍寻轻咳一声,帮顾镜辞拉了拉身上的风氅,也笑道:“那祁王,咱们请进去聊吧。”

帐内燃了炭火,又以羊皮做帘隔绝风寒,顿觉温暖如春。霍清婉转头看一看霍寻,忧心道:“哥哥是受伤了吗?可好些了?我让慕寒带来了金疮药,你记得敷一敷。”

霍寻温润一笑,摇首道:“我没事,一点小伤罢了。有镜辞在,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

顾镜辞脸颊一红,转头问道:“宁儿和若菡呢?两个小娃娃在家里,你也舍得?”

霍清婉提及两个孩子,脸上带着些许兴奋之色:“母亲在宫里照看着孩子呢,她最近病得厉害,看见两个孩子也开心些。”

“太后病了?”顾镜辞心下一动,道:“长安地处西北,难免有些不适应,太后福泽绵长,定会好起来的。”

霍清婉颔首,道:“怎么不见顾大哥?”

顾镜辞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起身道:“霍郎,祁王,清婉,我先失陪一下,家兄病了,我得去瞧瞧他。”

“顾大哥病了?”霍清婉闻言一顿,起身道:“清婉以前处处受顾大哥照料,说什么我也得去看看他。”

顾镜辞温和笑道:“军营里不比其他,妹妹身为祁王妃,身份尊贵,还是不要轻易露面为好。”

秦烨抬眼道:“清婉和顾将军有些交情,无妨,也就一会功夫。”

“那就随我来吧。”顾镜辞淡淡一笑。

顾铮呆在营帐里喝药,他脸色发白,头晕目眩。小兵把药碗递给顾铮,他伸手去拿碗却触动伤口撕扯地疼着,手忍不住的颤抖着。“顾将军!要不我还是给您找个大夫吧。”

“找什么大夫,一点小病,熬一熬就过去了。”顾铮颤颤巍巍地接过药碗,刚刚入口一口药就手一抖,“砰”的一声,药碗砸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哥!哥!”顾镜辞听见那碗碎的声音,忍不住快步走到屋里。顾铮脸色惨白如纸,他看见顾镜辞身后的霍清婉不由得心中一震,满心的酸楚涌上心头。顾镜辞忙帮他把被子上的药清理掉,收拾干净。

霍清婉立在一侧轻声道:“顾大哥病了么?可要我去请大夫?”

“不必了,小病而已,我休息几日就好了。”顾铮哑着声音道。

顾镜辞帮他把被子掖一掖,蹙眉道:“你是真烧糊涂了!烧成这幅样子还不找大夫!”她侧头吩咐那小兵:“去,请军医来!”那小兵忙点头依言跑去请大夫。

顾铮低叹一声,听见霍清婉侧身掩着帕子咳嗽,转而问霍清婉道:“可是这里面的味道熏到你了?这里不宜久留,省的我把病气过给你们,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无妨,是我身子弱,咳疾已经有了多日,不碍事。”霍清婉转头的一刻,恰恰对上顾铮的目光。那眼眸中有些什么东西,沉入她的心底。欲说还休的情愫,无可抑制的相思,如破土而生的藤蔓,以自己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缠住自己的心,愈缠愈紧,扼佐吸心跳轻微地颤抖着疼痛。明明是得不到的,明明是该越走越远相对而行的,却偏偏越明白越抑制不住地渴望。纠缠住自己的心,置身不得出,再无人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