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启铭双手合拢:我可以跟你交流。

付璟:!?

或者实在无聊,季启铭笑道,也可以给你消磨时间的玩意儿。买只宠物如何?

付璟:

良久,他齿缝间挤出一句:我不需要。

我也完全,不想跟你交流。

丢下这句,付璟径自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餐厅门嘭地一声甩上。季启铭始终脸上带着浅笑,情绪看不出起伏。

房间陷入寂静。过了一会儿,老吕小心询问:季先生,需要宠物的话我去安排。

季启铭没有回话。

仅仅是低下了头,手指抵住额间。漆黑的眼底貌似闪过一丝不解。

老吕没敢再多问,直起身子。

他想家主果然对那个男人不一般。敢这么大喊大叫地发火,要落别人身上估计早没命了。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同事,因不小心冲撞了家主,直接被折断四肢扔去后山自生自灭。丝毫不顾及从前情分。

对家主而言,字典里大概就没有情分这两个字。

但那个男人,之前甚至揍了家主一拳。结果家主不仅没有责难,反倒给人好吃好喝供了起来。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我说。

底下传来男声。老吕回神,连忙应道:是,请问什么事?

出去一趟吧。

季启铭食指划下。

去医院。

.

通常家主说要去医院的时候,并非是去看病,而是去探望季夫人。从前去的还勤。但自从那个叫付璟的男人出现以后,便再也没去过。

时隔一个月,对方终于重新提了这一要求。

老吕一愣,低头:是,这就去准备。

乘上车,轿车驶离季宅。

自从刺杀未遂事件以后,季夫人便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这一次的看管要比从前更加严苛。

位于地下的单人病房甚至连装饰也没有,简洁单调的房间里空荡荡一张病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房间没有窗户,甚至连门也需要磁卡刷进。大部分时候,医生护士都是从单面镜中观察季夫人的情况。

女人几乎连饭也不吃了,全靠营养液度日。瘫在床上,手背扎着点滴液,已是瘦骨嶙峋。身上还捆着防止暴起的束缚带。

面颊凹陷,大概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微弱呼吸着,完全察觉不到隔壁房间的情况。毕竟对她而言,四面不过是惨白的墙壁罢了。

季先生。院长亮了灯,看向那个站在窗前的男人。

一身西装,脊背挺拔。漆色短发些微遮挡阴冷的眉眼。

他不是第一次接待这位年轻的家主,却觉对方今天要比平时更加阴郁。难以搭话。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您要进去看看吗。

从这个房间看过去,女人房间的镜子不过一扇普通的玻璃窗。

季启铭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她还有多久死?

这,院长一怔,迟疑道,季夫人精神状态不好。不配合治疗的话,恐怕很快就

听完这句,季启铭转身出了门。

院长抹了把汗。

季夫人娘家其实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一直在向他讨人。

可他怕惹怒季家,不敢松口答应,甚至不敢告诉娘家女人现在的情况。

他不太明白,积恨再多至少也是母子,有什么过不去的。何必这么吊着一条人命白白折磨呢。

虽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嘀一声响,磁卡开了门。

床上躺着的女人未生出半分反应。护士等人退出病房,将这封闭的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女人浑浊枯黄的眼球转了一下,从青年身上掠过,很快又望向房顶,目无焦距。

季启铭一同抬眼:这边有什么。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应。

母子俩就这么安静待了一会儿。

在这光秃秃的房间里,白炽灯光亮刺激着眼球。墙壁斑驳,萧瑟逼仄。

空气里,弥漫一股死亡的气味。

这里让我想起从前。

季启铭双手背在身后,忽然开口。

从前我不听话的时候,您也是这样把我绑在地下。

他笑了笑,有一次您出去打牌忘了我,三天后才想起来,还记得吗。

女人微弱呼吸着。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季启铭漆黑的眼瞳映着那素白的天花板,但人命可要比狗命顽强太多。我活着,您也还活着。

女人貌似呢喃了一句。

季启铭低头看去,似在倾听女人的话语。

少顷,忽而道:您问为什么提到狗?

您忘了吗。您派人接我来季家的时候,它一直跟着我。当天我的晚餐,好像就是狗肉?

他眸子微微弯着,我从来没吃过,比那天更难忘的一顿饭。

女人依然无神呢喃着。

季启铭注视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

您这样有些无聊。

完全起不到缓解压力的效果。

从前的季夫人傲慢而目中无人,在外人面前总装得高贵得体;现在却跟个疯子一样仪容全无。跟只狗似的发疯,却又无可奈何。

这才是他想看的剧本。

季夫人的生命已近微末。大约是因为这点,心中那股令人难耐的不郁才未能散去。

这股不郁,应该是来自付璟。

对方因为他辞退了一名佣人生气,对他大喊大叫。

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人物对他发火,为什么说不想跟他说话,为什么要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时候,他心里只充斥着这些想法。

而当这一连串诘问涌入脑海,季启铭生出最大的疑惑。

为什么,他要在意这些事。

往常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处理办法也很简单。只要让当事人再开不了口。

杀鸡儆猴,敢对他无礼的人越来越少。

也因此,这类怒吼不会引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

可这回好像不太一样。

他没法对付璟做什么。

不是不能。而是一旦想起这么做的后果以后,恐怕只会更加不郁。

如今,连这纾解压力的法子也没效了。

季启铭皱紧眉,转身出了门。

护士代他进了病房:夫人,今天还是吃不了饭吗?

离开地下,外边阳光正好。

老吕:先生,接下来要去哪儿?

季启铭没有回话。

老吕:先生?

季启铭看过去:以后夫人的事不用再告诉我。等她死了,就通知林家的人。

季夫人本名姓林。

老吕:是。

接下来,季启铭闭了闭眼。

回家吧。

.

季启铭大概是出去了。

付璟上楼的时候,听见外边传来引擎声响。

但他毫不关心对方去了哪里,独自一个回到房间。

女佣走了,原本想把备好的饭菜送给其他人。结果那些人不敢接,他便干脆自己端了回来。

好吧。

看着这一桌料理,付璟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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