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璟是怎么说我的。

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男音。听上去更年轻一些。但不知为何,这渗着冷意的音色更让人心生恐惧。

生死在一线之间,爱德华已无法冷静思考:说、说你?

因这一回话,他明显感觉有人扶上椅背,猛地往前一送。

啊啊啊啊!

凳脚前进五公分。他双脚甚至踩不住地,在半空高悬。

男音再一次响起:付璟,跟你提过我吗。

爱德华拼命往后缩着脚。极度的恐慌之下,他生出莫大的求生欲。

我、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他没说过你坏话,从来没有!

季启铭看着男人湿透的衣衫,微不可见蹙了下眉,收回手。

立马有手下代替他抓住椅背。

你、你们是不是就想让我放弃付璟。我答应、我答应你们!

爱德华心理防线被完全击破,涕泗横流,我保证。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内心充斥着恐惧,已完全无法感知周遭一切。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拼命说着好话。

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嘴里被塞进布团,眼前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椅子侧翻。

伴随着重心不稳。

这一次取代恐惧的,是绝望。

.

深夜,蝉鸣聒噪。

抵达目的地,付璟下了车,却觉周遭气氛有些奇怪。

这里地处偏僻,四处生着杂乱的草丛。唯独一栋大楼立于树丛中间。

大楼看上去是半停工状态,还未装修完毕。

钢筋水泥生生裸露,四面八方尽是灰土墙壁。窗户连玻璃也没有,凭空开了数个大洞。稍不注意就会失足坠落。

没看见小马。而由于连接时间过长,实时定位早已断开。

他尝试联系。但当拨打电话后,对面却转到了留言信箱。

这让付璟越发不安。

而且他明明报了警,也清楚说明了地点。却没有瞧见警车。如果警察已经先一步带走人,小马应该会告诉他才对。

付璟实在不清楚情况,又不敢贸然上楼。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

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如果错过了救援时间怎么办?

他在楼下来回踱步,最后下定决心。从后备箱找到一把螺丝刀,小心翼翼走进这未建成的大楼。

没有灯。

唯一的月光也被那死灰色的泥墙所遮挡。他打开手机自带手电,一边探照四周一边往上走去。

楼梯也是水泥地,连扶手都没有。走上去后,能一眼瞧见最下层的地板。大概稍不注意就会摔下。

忽然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

付璟左右张望一下,立马躲到一根柱子后边。

手电光刺来,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下了楼。影子映在墙上,显得无比巨大。

这也叫得太惨了吧。

就是,都没怎么动手。

毕竟是个坐办公室的,细皮嫩肉的。吓一吓就妥协了。

另一人笑了:你以为只是吓一吓?

不会吧,难不成真要他的命?

爱德华有生命危险?

付璟怔住,握在掌心的螺丝刀越攥越紧。他屏住呼吸,想等那两人尽快下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逃窜与躲避几乎已是家常便饭。

两个看门的并没有发现不对,径自下楼。

还差一点儿,他就可以动了。

叮咚。

叮咚叮咚。

忽然,放在衣袋里的手机振动,接着是一连串叮咚声响。

大楼空旷,甚至带来回音。

付璟呼吸一滞,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发现竟是那个出租软件后台偷偷重启,消息一刻不停弹出。

艹,快关上!

他清空后台程序。然而越急,操作便越不灵便。

从刚才起就没听见说话声,那两人肯定是注意到了。

就在他急切摁下关机键的时候,肩膀落下一道力。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付璟身体僵住。

抬眼,一左一右站了人,去路全被堵住。

被发现了。

抓住他!

一声大喝后,两边人齐齐伸手。付璟抓着螺丝刀就是一顿乱挥,趁这一空隙飞快往楼上跑去。

爱德华!

又上了一层,很快听见前边房间传来响动。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与走廊有一道隔断。没安门。

他气喘吁吁跑到门边,见里边站了十几个人。只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侧翻在地面。身后开着一个大洞,外边景色一览无余。

冷风吹进,稍有不慎就会跌下去。

而在这群人之中,付璟瞧见了季启铭。被众人簇拥着,神色冷淡。

当看清这人面孔。他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猜对了答案,还是愤怒对方竟然真干出这丧心病狂的事。

虽然他早该清楚,季启铭本就是这种人。

掩下心中异样的感情,付璟移开视线朝前奔去。

与季启铭擦肩而过,头也不回。

没有人拦他。甚至连身后追他上来的两人也停住了。

众目睽睽下,他跑近爱德华身旁。

男人四肢束缚,头上罩了黑色面罩。当付璟帮其脱下面罩,发现对方嘴巴也被塞了布团,呜咽着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脸侧与嘴角有被殴打过的痕迹。面色煞白,脸上满是泪痕。

完全不似平常的模样。

付璟说不出一句话,沉默着帮忙松绑。

付璟先生。

一人挡到他身前。

就算是您,想带走人也该征得家主同意。

付璟抬眼,见是老吕。他扯了下嘴角:征得同意?

你们绑走爱德华的时候,征得他同意了吗。

你们把我关在季家的时候,征得我同意了吗?

音量不大,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老吕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家主冷淡的声音:下去。

自己这是强出头了?

老吕慌张退下。

没了遮挡,付璟清晰瞧见季启铭的身影。那人到这时候了,神色依然没有半分波澜。

付璟只觉得,在对方眼中,自己像是最微不足道的蝼蚁。

无所谓他的感受,只有纯粹的占有欲。

你太过分了。

付璟垂头,低声道出这句。

季启铭望着眼前人,手抄在衣兜里,五指合拢。面上却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是吗。他语气极淡,我已经很温和了。

付璟无言。

是啊。对于季启铭而言,这或许已算得上温和的做法。

没有扳断手指,没有切断四肢,更没有塞进硬邦邦的水泥桶,就这么任人活活窒息。

也仅是对于季启铭而言。

他没再开口,揽过爱德华手臂把人架到自己肩上,要带人往外走。

众人视线黏在他身上,却无人阻拦。

走近门口,付璟停了下来。

以后我不会和他来往了。包括一切你怀疑的人,这样足够了吗。

季启铭:

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跟你回去。

付璟像是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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