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权氏总部外,熙攘的人群中夹杂着警车的鸣笛,站在警戒线外的权曼没有注意到响了震动了两声的手机。
第77章
A市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还是十八线开外的小城镇,经济生活水平一直在拖国家的后腿,政府给的补贴永远堵不上缺口,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权家将总部坐落于此。就像一座大学可以带动一个城市的经济发展,毫不夸张的说,权家起到了同样的作用。A市发展成为如今上千万人口的大都市,七十年代初期,除了国家经济体制改革,权家功不可没。
权曼,便是在这个时期含着夜明珠出生在了权家。
在大部分人的温饱都成问题的年代,权曼从出生开始就养尊处优,她习惯了穿金戴银,享尽了荣华富贵,自然而然骨子便透着一股高人一等,不可一世的傲慢。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男人,这个女人放下了她所有的高贵与骄傲,心甘情愿的沦陷了。
这一陷便是几十年。
权曼几近两整天没有休息,精致的妆容下隐约可以看到浮现出来的黑眼圈,但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自从前日权振悄无声息的离开,整个权氏企业仿佛瞬间崩塌了般,让她根本无力挽回。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辗转多人砸钱砸到手软,终于有为了钱不怕死的人顶风作浪让她了解到内情。看了那封邮件,权曼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初对所有人都下了死手的权振,唯独对她这个姑母手下留情的原因了,权振大概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拿她当作挡箭牌。
回头一想,权氏家大业大,按理说家族香火应该人丁兴旺儿孙满堂。现在看来,命运的齿轮一直都在朝着曾经预想的反方向不断滚动。上一辈早在二十年前的一场爆炸中死无尸骨,同辈的人也死的死逃的逃,事到如今只剩权曼孤身一人,深陷泥沼,她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这应得的罪名了。
然而,即便在自身难保的紧迫时刻,权曼仍然没有忘了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以及从未叫过她一声妈的儿子。
低调的小轿车与一辆警车擦肩而过,权曼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无暇顾及未读的信息,她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数次才把号码拨出去,只是回应她的却是一遍又一遍机械又冷漠的提示音。她焦躁的拨了几次,转而联系杜诚,依旧无果后,直接命令司机往郊区的山上开去。
阮思行闷头喝掉了杯子里甜到发苦的蜂蜜水,将杯子冲洗干净,倒扣在了吧台上。台面上两只相似的马克杯并肩摆放在一起,阮思行漆黑的眸子盯着杯底幼稚的字体,静默了半晌,才抬脚向书房走去。林浩天正绷直长腿伸着胳膊,在书柜的上方摸索着什么,见阮思行进来,他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阮思行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浩天有意遮掩的动作,并没有戳穿。他手臂上搭着风衣,身上穿戴整齐,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
阮思行说:“有时间么?”
晚上十点二十分,林浩天从书房移到了驾驶座,迟迟没有发动车子,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阮思行要去哪儿。
阮思行盯着车窗,墨染的眸子里没有焦距,思绪似乎早就不在这里了。林浩天轻轻叹了口气,探过身给阮思行系了安全带。
转动钥匙,手扶方向盘,车子缓缓滑出了原地。
林浩天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环线上绕着圈子,眼睛不露声色看向坐在身侧的阮思行。街道上忽闪而过的灯光打在阮思行身上,他安静的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合在夜幕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下一秒就要销声匿迹。
车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林浩天抬手要去开车窗透透气。视线划过阮思行,手上的动作却换了方向,点开了车内的音频。电台恰巧正在播一首经典的英文歌Lovetobelovedbyyou,曲子高潮处的旋律透过车内音质极佳的音响传了出来。
Baby,tellhow I tell you
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
Showhow I show you
That I’m blindedyht
一直神游天外的阮思行突然开口说道:“停车。”
林浩天默不作声的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阮思行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只是让林浩天稍微等一下。他解开安全带抬手去推车门,一只脚已经踏在了路面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阮思行侧过身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林浩天说道:“你身上带钱了吗?”
“……”林浩天将自己的钱夹递了过去。
阮思行抽了两张纸币,又把钱包扔了回来。
刚想报银行卡密码的林浩天默默闭上了嘴。
手机在安静的车内突兀的响了起来,林浩天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再次抬头时他看到阮思行推门进了一家花店。
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内,阮思行指着一簇鲜艳的黄花与店员说着什么。
林浩天静静望了会儿才收回视线,接了电话。
不待他开口,女人霎时的惊喜以及慌乱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了过来:“浩天,你终于接电话了!权振他这条疯狗反咬了我们一口,”或许没想到林浩天能接电话,又或者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说,她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也在发抖。“这些事情来不及细说,总之警察已经开始调查林氏了。我给你们订了凌晨去M国的机票,但联系不到你爸爸,我现在正……”
“我不认识你,”林浩天开口打断了她,声音冷漠又疏远,“你打错了。”
仿佛戳中了死穴,女人像是突然爆炸的氢气球瞬间提高了音量。即便林浩天已经将手机拿到了眼前,仍然能听到从电话里传出的女人特有的尖锐嘶喊,那声音甚至破了音。林浩天没能听到最后,他挂断电话,直接关了机。
阮思行拉开车门,从车外带进一阵寒意。他看到林浩天将手机扔到了后车座,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林浩天缓和了脸色回应着:“没什么。”
阮思行坐回了车里,并没有追问。膝上放着一束鲜花,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我只是想她了。”
林浩天深深的看了眼阮思行说道:“我知道。”
从阮思行走进花店的那一刻,林浩天就知道了。
车子再次启动时,林浩天已经知道此次出行的目的地了。
高性能的越野车行驶在通往野外的高速公路上,阮思行眼睛看着前方,思绪却陷入了回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学校的午休时间。她的脸色看上去很差,我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她先是摇头,后来又点了点头。她抱了我很长时间,走的时候却很仓促,我都没能看清她的脸。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哭了吧。”
“当时上的学校,条条框框的规定很多,所以她一定是托了人才进来的。可是直到她离开,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到学校来看我。”
天空不知不觉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阮思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声音略带苦涩:“她走后,我只在梦中见过她。整整十八年,我从没主动找过她,我不知道她的忌日,甚至连她被安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林浩天一脚油门几乎踩到了底,车子在高速上急速驶过,刮起道路上的积雪。
南山墓地,地处A市与B市交接的中间地带。
四周荒无,十分萧条。
阮思行刚推开车门,渗骨的寒意就沁透了衣服。先下车的林浩天手快的把他推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