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良媛一噎。

姜娴说的话,乍一看是自谦,细敲却是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姜娴下一句却是来硬的了:“妹妹入宫以来呀,除了皇上以外的时候被点到名,总没有好事儿发生,妹妹还盼着别被姐姐点名。”

全程,她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多一分猖狂,少一分怯弱。

听了姜娴一番膈应人的表演,原本观望战况的妃嫔心思各异。

有觉得她蠢,居然不收敛锋芒,做低伏小。这么一点就着,说她一句就要顶回去,岂不是平招仇恨?

也有觉得她真性情,活得痛快的,这帮女子犯起嫉妒来,是真不饶人。

这两边都没猜对。

姜娴很心平气和,她只是觉得在这时候应该态度强硬些,便这么做了,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开会不议事,那就是刷印象来的,一个宠妃韬光养晦干什么,等着冲她来的招数更隐蔽吗?韬着韬着皇帝真把人忘了。

不躺平,别人想她死。

躺平,真的会死。

毫无疑问地,姜娴选择前者。

陆容华放下茶盏,面色鄙夷:“谁稀罕点你的名,好笑!”

姜娴:【系统,我要购买一次性bgm。】

该一次性消耗品能以合理化的方式,把音乐浮现在他人的脑海里。姜娴就把前面陆容华所说的“过节前,有些人快站到外头去了,过完节,却有坐到里面来的体面了。”配上“无语死了,真的好无语”的bgm,然后把句子去掉,只剩陆容华的原音配纯音乐,免得古人注意力被不懂的词儿分走。

带节奏嘛,谁不会?

她这轻轻一点,现场众人立刻想起陆容华前面说过的话。

对了,本来就是陆容华点名姜娴。

现在又装高冷装不稀罕点人的名,到底有点好笑。

陆容华的地位不低,妃嫔不好去拆她的台,只是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一下子无数异样的视线落在陆容华的脸庞上,她绷了一会,终是没绷住,臊得脸红。

“妹妹怎么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大家好歹后宫姐妹一场,太过生疏总是不好的。”前头碰了钉子的冯良媛换了种态度,柔柔道:“毕竟咱们相处时日短,不像郭贵人,和顾贵人有在储秀宫相识的情分,又正好都喜爱舞蹈。”

站在姜娴秀墩后面的陈答应瞪了瞪眼。

好嘛,真把她当宫女了?

按情分,她和姜氏才是最亲密的。

这冯良媛什么眼神?怪不得失宠。

陈答应腹诽,还是旁边的枕秋暗暗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别跳出来说话——冯良媛这番言论,并非奚落陈答应位分低微,而是真把她忘记了,没把一个答应当人物。这番话,字字句句是对郭贵人的锥心之言。

没看见郭贵人的脸快滴下血来了吗?

以往站在嘲讽姜娴第一线的她,今日除了请安外声儿都没吱一下,就是怕有人拿她和姜娴比较。

偏偏最怕什么来什么。

“说来,郭贵人和顾贵人是有点缘份在的,想想初入宫时,也是郭贵人侍寝在前,顾贵人在后呢,”仪嫔在万寿节前和郭贵人闹了不愉快,这时便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恰恰和万寿节上献艺顺序一样,要我说呀,郭贵人的舞蹈已经很美,可顾贵人的,真说得上是一舞动京华了。”

仪嫔夸奖,姜娴不得不谢过。

仪嫔微笑:“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这献艺表演呀,看多了也腻人,都是那三板斧功夫,是顾贵人的表演让我提了提神。”

“这么说来,仪嫔可是在万寿宴上打起吨来了?竟需要别人来提神。”

陆容华直接说。

仪嫔委屈地看她一眼:“臣妾是说得夸张了些,望容华姐姐海涵。”

陆容华冷哼:“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好了。”

眼看要闹成没完没了的口水官司,皇后放下茶盏,众人立时一静,无人敢放肆。皇后按着时辰送客,没一刻多留她们。

那模样,像极了到点打卡下班的疲态。

郭贵人低着头走了。

只是看到姜娴这回比她走在前头,便更加难受起来。

走出建章宫后,郭贵人喊住姜娴,酸溜溜地说:“顾贵人今日一来,就坐在了我的上首,可是已认定自己比我尊贵?”

遥想不久之前,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答应。

在储秀宫时,被自己抢了热水,也不敢出言争辩,只默默地走了,用冷水洗手洗脸。在郭贵人看来,这才是姜氏这种小门小户之女该有的待遇。如今竟让她坐到自己的上首来,有种被僭越之感,又埋怨她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顾贵人可是还记恨我的宫女在储秀宫时,抢了你热水的事?我已经罚过那个宫女了。”

竟是来示弱的!

一旁的陈答应惊讶。

姜娴却笑道:“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入宫如新生,储秀宫的事,我已记不得了,郭贵人身份贵重,没必要为了我惩罚身边的宫女。座位之事……”她一顿:“我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

说罢,她便点了点头以全礼数,转身离去。

见她油盐不进,郭贵人只好回去钟粹宫。

另一边厢,陈答应奇道:“我还以为她是来为难你的。”

“她是家里惯得娇纵了些,没把人惯傻了,她来为难我,拿什么为难?”

两人同为贵人,姜娴有封号在身,比她还尊贵些许。

“做人的事,只看什么时候想明白,是要威风还是要生存。她现在最着急的是让皇上重新注意到她,而不是和别人逞意气。”

不到二十岁就进宫的姑娘,哪怕被家里和嬷嬷教了一肚子大道理,实践起来也未免粗陋,多有被情绪意气操纵的时候。姜娴细致地教育了她一番,接着点评:“特别是郭贵人这种出身高门大户的嫡女,尤其如此,家里不可能一开始就把她当个妾侍来养。”

陈答应若有所思。

“说到这,我倒是很好奇你家里是如何教导你的。”

荷香觉得隔壁小主是想问:你家里完全没教过你是吗?

“小时候教过,后来爹娘兴许是觉得我太聪明了,说与其改变我的性子,不如让我保持质朴。”

听到“太聪明了”,枕秋和荷香齐齐露出骇然神色。

这……

陈答应的爹妈,眼神得有多不好啊。

姜娴却懂了——

人若是蠢到一个地步,那还不如当个没什么大志向,小富即安的本份人。何况陈答应生得甜美,若没有进宫来,寻个合适的良人嫁了,想必也是和和美美的平淡一生。如今进宫来,以她的双商,“质朴”点反倒不易惹事。

姜娴垂下眼帘,极浅地喟叹了一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请安时辰结束,皇上下朝后不久,章贤妃就收到消息,皇后身边的福锦去乾坤宫寻了皇上。福锦从乾坤宫出来后,皇帝便派梁遇寅去太医院要了补血药膳方子,再亲自到御膳房去拿菜,给昭阳宫送过去。

“算着,离昭阳宫那边的癸水还有些日子。”

章贤妃奇怪。

贵妃的癸水规律在后宫中向来不是秘密,因为她一来癸水便性情格外暴躁,要不便称病不来请安,要不就了来了从赐座喷到皇后称乏,合着是来把痛苦发泄在后妃身上的,大家就是

共2页/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