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焦躁,当着陈答应的面就说:“马婉仪伺候不精心,陈答应呆若木头,就没一个称心的。还不如梁遇寅你来,这墨水要朕怎么写字!”

一晃,墨汁就要漫出来了。

梁遇寅惶恐接话,上前把那砚台换下去,再重新磨墨。

换作往常,皇帝心情不好,宫妃都是来救火的。

梁遇寅余光扫一眼旁边杵着的陈答应,竟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当真来御前当木头人。他向她狂打眼色,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该说话。可是该说什么呢?她跟皇上又不熟。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共同话题了。

陈答应:“皇上……”

“嗯?”

皇帝捏了捏眉心,已是极不愉快了。

“今辰皇上走后,顾贵人一直和宫女说你的事情。”

“嗯?”音调微微上扬。

原本乌云密布的脸色,也在霎时漏了曙光。

“还把臣妾寻了过去,一起商讨如何在下次讨皇上的喜欢,和皇上重修旧好。”

皇帝没接话,然而随着她一句一句的循序渐进,他脸上的乌云却全散了:“还以为她是个胆大的,为别的宫妃向朕进谏,事后竟吓成了这个样子!”

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其实早上发生的事情,和陈答应的理解恰恰相反。

急上火的只是倚竹轩的宫女。

姜娴本人特别坐得住,叫她过去也只不过是早膳有她爱吃的点心。天生我材必有用,天马行空的情商,也歪打正着的称了皇上的心,把梁遇寅看得目瞪口呆。

乖乖,原来哄皇上,只需要一口一个顾贵人啊!

陈答应觑着皇帝的脸色,也觉得姜姐姐真好使。

跟免死金牌似的,保佑着她的小命。

就在这时,外面有太监通传,说是倚竹轩来了人,有一物顾贵人要献给皇上。

“献给朕?”

皇帝瞪梁遇寅一眼:“还不快拿进来!”

梁遇寅连忙应了出去,腹诽:顾贵人真是好手段,昨儿惹了皇上不快,今天不急着来哄皇上,竟带着贵妃一起关小佛堂不说,还留了一手献礼,这真是……哎!且看献的是什么礼,瞧皇上那急上火的劲,就是送来最寻常的物件,也该被当作珍品,日日放在案上赏玩惦念。

怀着这样的揣测,梁遇寅到外面来,就看见倚竹轩的太监抬着个一人高的箱子,大汗淋漓:“梁总管仔细些,小主吩咐了,说是里头的东西经不得摔打。”

“多金贵的东西也得检查过才能送进去,面圣的物件岂可儿戏。”

梁遇寅白他一眼,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的东西很稀奇,但他是见过的,正是西洋献来的自鸣钟,被顾贵人讨了去,怎么又送回御前来?难道是要跟皇上一刀两断,送还赏赐?不至于吧!

跟着一同送礼的枕秋往梁遇寅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接着送上一本活页本:“梁总管,小主吩咐过,若是皇上看得进这物件,便每日鸡鸣之时,把十二张纸取下来,置于机关之中……详细如何操作,奴婢可作演示。委实是麻烦了些,所以还得看皇上有没有要留着它的意思。”

有没有聪明宝宝猜到机关是怎么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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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每日小作文

梁遇寅对自鸣钟,仅仅晓得它的作用为报时。

更多的,就一概不知了。

略一思量后,他没急着将此物搬进去邀功,而是进去回了皇上的话:“倚竹轩抬过来的是一台自鸣钟,据说经由顾贵人的手亲自改造,里面又安装了机关,”他将活页本双手奉上,又说了顾贵人的交代,一脸憨厚老实。:“皇上是想放进库房收藏起来……”

“不必,书房里正好缺一个报时的钟。”

不等他说完,皇帝就截住他的话。

可见帝心还是属意顾贵人的,梁遇寅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乖觉回话:“那奴才去问问倚竹轩的宫人这机关该如何使用。”

皇帝将活页本翻开来,看到第一页。

一页有十二行字,每一行字中间有着处线相隔,方便梁遇寅将其撕成纸条状。

【这是臣妾不在皇上身边的第一个清晨。】

【皇上下朝该用些点心垫垫肚子,来一碟奶糕如何?】

【臣妾不在皇上面前,即使是恼了臣妾,也不能对臣妾撒气了。】

【可是臣妾又有点盼着皇上能对臣妾撒气,起码能见到皇上的面。】

一个时辰一张纸条,写了满满一本。

正好是一个月的量。

……

只看了两眼,皇帝便将其合上,把正要退出门外的梁遇寅喊回来:“带过去,按顾贵人的意思办。”

梁遇寅应声。

他从皇上的话语里听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那活页本里该写了很能取悦皇上的内容,教他心里被猫挠的好奇。

“朕明早必须见到这自鸣钟被安好。”

待他退至门外,又听得皇上吩咐。

梁遇寅一个激灵:“奴才明白!”

书房里只剩下皇帝一人,一早上的恼怒不快在霎间奇妙地烟消云散,化作了被重视的喜悦。后宫妃嫔中,粗通文墨者有,皇后就熟读女则,容贵妃言行娇纵,却也识得诗书,马婉仪更爱卖弄墨水,和她们相比起来,姜娴的字是写得最好的,但她写的内容并不雅致。

起码在皇上眼中,算不得雅。

毕竟皇子自五岁就得上学,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而姜娴的文化水平,在高考那年抵达顶峰,后来又逐渐回落,在后宫只能说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难得的是这独一份的心思。

比起落落长的情诗,这每日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跟他说一句话,仿佛美人儿化为娇雀衔来脉脉情意。同样的话,当面说来,和书信来往,是不一样的。

这一个月的“短信”,便是她和皇上之间的连结。

如同风筝有了线,拽在手心里,飞也飞不远。

倚竹轩的小太监在乾坤宫外忐忑等着,小声和枕秋说:“枕秋姐姐,那自鸣钟既笨重又麻烦,咱们不会惹恼了梁公公吧!”梁总管对他们这些小太监来说,堪称祖宗中的祖宗,比惹恼主子更叫他惶然。

枕秋瞪他一眼,示意他在乾坤宫少说话。

小太监噤声,仍是面色怏怏。

这时,梁遇寅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比之前更热情的笑:“还请枕秋姑娘教教咱家如何安装这自鸣钟,”他一顿,道:“最好快些,皇上急着要呢!”

出了殿外,他一个眼神,旁边守门的小春子便给他送上一个颜色低调不打眼的手炉,他又笑眯眯的转交到枕秋手中:“外面天儿冷,走一趟路远,枕秋姑娘仔细别冷着了。”

小太监第一次见到梁总管如此亲切的面孔,不禁有些发怔,见梁总管的目光落到箱子上面,赶忙上前道:“这东西笨重,奴才这就来搬。”

“笨重?”

梁遇寅摇摇头:“是重了些,却说不上笨重。依皇上的意思,是每日要见着的。你一个人搬太慢了,咱家去叫人来搬。”

每日要见,那就是得在乾坤宫和未央宫之间挪地方。

皇帝一句话,下人跑断腿。

这边,姜娴使出一招留言小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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